無論郗寂吃過多少蛋糕,無論昂貴還是平淡,精妙絕倫也好,印象深刻也罷,鄧念忱才不在乎那些,不管不顧的,郗寂生日這一天不會缺少鄧念忱送出的祝福,只要郗寂給出可供鄧念忱插入的空隙,他便無孔不入的鑽入郗寂的心。
所以,郗寂靠在車窗上懸浮著的心會跳到蛋糕的包裝上,沒有俗套的祝福語,只是大咧咧地寫著鄧念忱的名字,打上烙印,做下標籤。
郗寂的胃裡沒有空餘的位置,這又能怎樣呢,他不會和這個蛋糕面面相覷,他不敢這樣做,鄧念忱在某個空間裡盯著他,直到郗寂吃完這一小塊蛋糕。他的胃塞的滿滿當當,鄧念忱之外的環境,世界,一切的一切消失殆盡,他的體內只剩下鄧念忱,可是他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理應是他在鄧念忱體內。
這是為什麼?難道他們在互相吞噬,或者說互相融合,郗寂不知道如何定義,只是想起鄧念忱的嘴唇,他失去一個吻,太可惜。
等到床鋪上狼藉一片,褶皺混合分不清楚的液體,他們虛脫地並排躺在床上。
郗寂的眼皮在打架,長久的失眠找到出口逃離他的軀殼,他強撐著精神,準備起身去洗澡。鄧念忱卻不準備放過他,他的後背感知著鄧念忱不輕不重的撫摸,拖著他進入夢鄉,在他完全抽離意識之前,聽見鄧念忱說:「郗寂,睡覺吧,晚安。我有點困。」
郗寂不能沉淪,這裡真的太髒,他努力支起身子,不過還是握著鄧念忱的手,說:「這裡像是廢墟,我們不能在這裡睡覺。」
鄧念忱懶散地睜著眼睛,好奇地看著鄧念忱,問:「為什麼不能?郗寂,你在這裡,這裡怎麼會是廢墟呢?」
郗寂在思考其中的關聯,這裡為什麼會是廢墟,因為不整潔,因為混亂,因為這不是往常的郗寂,因為在鄧念忱不知道的時空里,郗寂是那一片廢墟中的瓦礫。
最後他們還是一前一後的洗了澡,換到客房,提前布置好的床鋪發揮作用。郗寂的頭碰到枕頭的那一刻,連續的水聲不再成為入睡的障礙,他進入睡眠的速度仿佛水流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鄧念忱進入房間看見蜷縮著身體的郗寂,回到母體一樣環抱著自己,另一半床墊暫時沒有凹陷的趨勢,鄧念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郗寂。
他看見郗寂無法遮掩的脆弱,卸掉偽裝的疲憊,看見不再遊刃有餘睥睨世界的郗寂,一如既往的產生心疼,類似於被欺騙的痛覺,鄧念忱靜靜地看著郗寂,這種形容像是個遊魂,但床頭燈還散發著昏暗的光,所以鄧念忱只是在摸索,郗寂皺著的眉頭何時會舒展開來。
床單的褶皺伴隨著燈光的關閉,郗寂的眼睛驟然睜開,茫然地轉動眼珠,不一會兒,想到什麼一樣,翻了個身,舒展身體,面對著鄧念忱,緩慢地眨巴著眼睛。
鄧念忱的手移到郗寂腰上,輕輕地揉了揉,含著笑說:「睡吧,郗寂,我在這裡。」
郗寂遲緩但堅定地靠近鄧念忱,他的呼吸平穩地打在鄧念忱的胸口,小聲咕噥著說:「我睡醒之後,你還會在這裡嗎?鄧念忱。」
落在頭髮上的吻輕盈到像是一場幻覺,鄧念忱的心臟被用力捏住,讓他不敢出大氣,只是不停地撫摸著郗寂地脖子,溫熱的跳動著的脈搏,等到他們產生共振。郗寂強撐著精神等待鄧念忱的回覆,他把自己整個人藏在鄧念忱懷裡,他聽見鄧念忱溫柔但篤定,他聽見鄧念忱說:「會在這裡,一定會在這裡,郗寂,我從沒有想過離開你,我甩不掉你。」
鄧念忱向下移動著,他們像是兩隻湊在一起取暖的動物,原始的表達情感,鄧念忱的吻落在郗寂的嘴角,被牽扯著的強撐著的精神即將消失殆盡,註定有部分靈魂被鄧念忱拽在手裡,直到聽到那句:「睡吧,郗寂,趕快睡吧。」
牽著的繩斷掉,郗寂在鄧念忱懷裡妥帖的像是回到子宮,回到汪洋,人類發源於海洋,如果這裡缺水的話,郗寂要如何找到最初的安全感。在意識徹底淪陷之前,郗寂想:他回到鄧念忱的眼睛裡,這才是最安全的地點。
沒有想明白鄧念忱的眼裡還會有霧氣嗎?郗寂已經陷入安全的睡眠,他可以不用責怪自己而隨心所欲地想起鄧念忱,他可以用夢境延伸現實,設想他們從未分開,並且同等摯愛。
鄧念忱在夜裡不斷清醒,在做確定一般,醒來之後鄧念忱總會抓住郗寂的手腕,缺少的一顆痣成為現實和幻想的分界線。在鄧念忱的夢境中,那顆痣總是一如既往的存在著,鄧念忱不能未卜先知,同樣拒不承認郗寂試圖清除他們在一起的所有痕跡。
不過,現實不會太糟糕,郗寂正窩在他的懷裡,說著聽不清楚的囈語,鄧念忱無法知曉裡面是否有他的名字,但他想無所謂的,郗寂正在他身邊。
無論他們是否走上正軌,無論他放出怎樣的狠話,他們註定要不斷糾纏,這不是宿命,那太唯心,這是他們做出的選擇。
鬧鐘響起來的時候,郗寂一如既往的眼疾手快,依舊吵醒了鄧念忱,不過鄧念忱並不準備睜開眼睛,他只是用含糊的聲音說:「我再睡會,做早飯的話,順便給我做一份。」
郗寂用鼻尖輕蹭鄧念忱的下巴,說:「好啊。」
鄧念忱順勢輕吻郗寂的眼睛,說:「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
郗寂笑著說:「這不是楚門的世界。」
鄧念忱縮進被子裡,不為自己辯解,只說:「我怕你中午出爾反爾,先一口氣說完。」
清早的時光容易產生鼻酸,郗寂摸著鄧念忱的頭髮說:「放心,這次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