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啊啊……」
馬車裡爆發出孩子尖銳的哭喊聲,帘子掀開一個小肉球衝著他撲了過來。
裴知晏反應過來伸手去接,孩子的額頭已經重重的砸在他的鼻子上,一瞬間他的淚水也不受控制的飆了出來。
疼的……
「爹爹,那麼大個頭突然就飛了啊啊啊啊啊…」
沅沅的小手在他眼前比劃了一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小身板還在止不住的顫抖。
這樣聽起來有些幼稚的話,卻給孩子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
裴知晏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亂世之中人命是不值錢的,上位者的功績是用無數人的屍骨堆出來的。
那些死在戰場上的人,就像是落在長江里的一滴水,連一絲漣漪都泛不起。
「不怕,我會護著你,以後不會再讓你看到這些。」
末了他拍了拍孩子的脊背說了這麼一句話,外面真實的世界對於她來說太過殘忍。
孩子手心擦破了皮一直攥著沒被發現,哭累了自己抬手抹眼淚,淚水觸碰到傷口疼的她哼了一聲。
一直被捂著的傷口上面覆著一層透明的液體,周邊已經有了化膿的跡象。
「何時受的傷怎麼不吭一聲?」
裴知晏拿了上藥給她處理傷口,白色的粉末倒在上面,孩子疼的直咧嘴想往後躲。
「忍著點上了藥會好的快一些。」
他吹了吹孩子傷口的位置,希望她能少疼一些。
沅沅的手掌處纏了一層薄薄的紗布,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悶悶的問:「人為什麼要殺人?」
「因為立場不同,也會因為貪念、仇恨、惡念…」
殺人的動機很多,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同類之間都存在著殺戮,裴知晏也無法詳細的概述所有。
「你為什麼要殺人?」
沅沅清澈的眸子看著他的眼睛,她還理解不了老頭爹說的那些詞。
馬車裡安靜下來,彩芝見狀立馬起身出去,和小福子一起在外面趕車。
「你是說昨夜還是以往?」
「有什麼不一樣嗎?」
「昨夜殺人殺的是敵人,他們要取我的性命,我與他們水火不容。
以往殺人是為報仇,他們屠了我滿門,我自然也不能放過他們。
屠了滿門就是殺了我所有的親人,他們全都死的悽慘,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裴知晏覺得她是聽不太明白的,又用白話給她解釋了一遍。
「像腦袋掉地上那麼慘?」沅沅想不出比那還慘烈的畫面。
「錯了,一擊斃命那是最痛快的死法,這世上有千萬種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裴知晏不願再去回想,可那些記憶卻如潮水般湧來,不停的衝擊著他的大腦。
「那爹爹你看了更痛苦的死法,會不會比我昨天還要害怕?」
沅沅想像不出更殘酷的畫面,挪挪屁股靠在他身邊,緊繃著小臉沒有一絲笑容。
孩子稚嫩的話語無時不刻在敲打著裴知晏的心,真誠的目光帶著溫度快要把他灼傷。
經歷那麼多沒有人問過他害不害怕,甚至連他自己都忘記了害怕。
在無數個夜不能寐忍氣吞聲的夜晚,都是滔天的恨意支撐著他活下去。
阿爹教他習武用兵是鎮守天下的,而他辜負了阿爹的期望,成了不忠不義的奸佞。
「還好,也不是很害怕,都過去了。」
「爹爹你的親人沒有死完。」
沅沅舉起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讓他看自己,她還活的好好的。
「為什麼不怕我?」
裴知晏一直挺好奇這個問題,即便是見了他最糟糕的一面,孩子仍然不會厭棄他。
「為什麼要怕自己的爹爹?」沅沅不解的看著他。
這個疑惑恰巧解了裴知晏心裡的疑惑,父母和孩子之間的羈絆不是簡單的善惡可以衡量。
只是他不知是何時與孩子建立起了這樣的羈絆。
「恭喜宿主,當前攻略值上升至百分之四十五。」
007看著快要過半的進度條,語氣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先前的擔憂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
沅沅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兔子又開始自言自語了。
「無緣無故的打自己做什麼?」
裴知晏不太理解她的某些小動作,她對自己下手還挺重,都能聽到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