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茗坐在一個矮几前吃著他剛從膳秋堂拿回來的飯菜,明知故問道,「殿下怎得不來吃,一會兒就涼了。」
傅靖元勉強擠出一個笑來,「不了,我不餓,太子殿下吃得開心就好。」
「你哪隻眼見我開心了,」傅少茗放下筷子,玉制長筷在盤上碰出一聲輕響,不咸不淡道,「這些都是你愛吃的,我不愛吃。」
你不愛吃你還都吃完了,搶我的飯還砸我的碗,我笑了。
傅靖元腹誹道,表面上仍表現出慚愧之情,「抱歉,下次給太子殿下點些好的。」
下次您可別來了,我今晚就收拾東西走人。
傅少茗一身束袖流金站起身來,二十歲的男子身姿修長,繞過矮几徑直走到他身前,「我想和你說說話。」
傅靖元沒出聲,也沒抬眼看他。
怎知對方也是莫名沉默。
突然雜亂巨響,只見傅少茗將傅靖元桌上的茶具通通掃落在地,青白瓷片碎了一地,門口的侍女不禁打了個哆嗦。
他雙眸微紅地轉過身盯著那個侍女,從嗓子中擠出幾個字來——
「我讓你滾——你聽不懂嗎?」
那侍女才反應過來,竟沒聽出來太子方才那句話的弦外音,慌忙欠身退了出去,把殿門嚴實地關上了。
男人一隻手撐著傅靖元身後的椅背將他牢牢困在身下,垂眸俯視著他依舊平淡的神情,手背上青筋隱現——
「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還敢回來?」
「怎麼,知道我當了太子了終於裝不下去來搶皇位了?」
傅靖元抬眸看著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像的臉,露出謙和得體的微笑,「不,殿下多慮了,您和那王位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最不值錢的東西,殿下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拿垃圾當成寶。」
一陣靜默後,傅少茗氣極反笑。
他直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聲音低了下來,「這麼跟你說吧,當年我給你下的毒其實根本沒有解藥。」
「我說過等我順利登上皇位之時便會將解藥給你。我騙你的,你現在也不過余命十年了。」
他就是看不慣傅靖元這副從容模樣,提前把真相說了出來想看看他或憎或怒的表情,誰曾想他竟無所謂地笑了笑,懶懶地支起下巴,「沒關係,六七年就夠我活的了。」
傅靖元看著他驚異的神情,端起手中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小口,悠悠嘆道,「少茗,在我看來,太子之位,你再適合不過。」
「……什麼意思?」
「王者居高台,斷舍離斬了束縛才能不淪為傀儡,無手段不上位,不瘋魔不成活,你將來會是個比父皇還要好的君王。」
「嘗盡了宮中的風霜苦楚,這也本是你應得的。」
……
傅少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傅靖元殿中出來的,他跌跌撞撞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殿中,轟地一聲關上殿門,狼狽地滑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