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如果謝惟對他足夠好,好到不在乎他的身份,即便發現了他是百里一族也仍站在他的身邊,不把他帶到懲戒台,不揭穿不召告天下,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可惜沒有如果。
「宴會要開始了。」謝惟輕聲說道。
岸上涌動的鬼魂多了起來,風喬兒他們已經靠船上岸。
天色完全黑了下去,只見無數隻厲鬼徐徐遊蕩向同一個方向,有些體形巨大,有些身姿細長,騎馬坐轎、飄懸跟走,密密麻麻形色各異,百鬼夜行,隱約能看出生前死相。
轉了一下船上的扭盤,船身便調轉了個方向,朝著岸邊飄去。
孟惘又想了想他們的計劃,確定並無疏漏後才放下心來。
他起身抬腿上岸,下意識轉身去扶站在船上的謝惟……
風吹起一縷微涼的髮絲拂在臉側,孟惘看著因彎腰自右鬢低垂而下混於發間的幾根紅色流蘇,不由得動作微僵——
突然發覺沒那個必要。
謝惟平衡性很好,且又不是什麼嬌弱女子,他這一舉動顯得有些怪異。
誰知謝惟卻很自然地把手搭了上去,就勢握住了他的手,手心相貼,牽著他走到鬼魂稀少的地方停下。
他以為謝惟要給他交代些什麼。
誰知溫涼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側,拇指指尖細細摩挲——
只有在他小時候謝惟才會這樣摸他的臉,到十五歲之後就極少這樣了,大多時候都是摸他的頭。
他現在已經比謝惟略高一分,此刻微微垂眸,顯得非常乖順。
孟惘神色輕柔地看著他,唇邊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師兄有什麼囑咐?」
「下線時別強撐,大不了直接硬闖,別傷著自己。」
孟惘微微一怔。
他抓住了謝惟將要放下的手,用臉蹭了蹭他的手心,半闔著眼輕笑道,「好。」
分頭隱入鬼魂之中,他順著鬼群朝前走去,直到擠到了一處鎏金護欄外。
宴會開在縷煙閣前。
那些鬼魂都被擋在外面,護欄有一米多高,朝里看去,最中間有一座紅木高台,高台上坐著三個面色蒼白的男子,其前各有一低矮桌宴,台下則有十二個桌宴,鬼使已陸續入席……
宴席周邊的燈光勉強壓過了血月的紅光,讓人看起來舒服一些,他默默將那些鬼使的相貌和位置都記了下來,又不禁去尋他們到底是從哪裡進去的——
一位鬼使走到了護欄處,一腳蹬著下面的橫欄,另一隻腿一抬一翻……
……這是正經鬼使嗎?
竟然是沒有正門的嗎……
他有些無語地收回了視線,轉而看向高台後的樓閣。
樓閣上有很多人在往下看,看他們的衣著打扮應該是那些接下來要表演的人。幾位抱著古箏、琵琶的樂師從樓閣中下來坐到了宴會場地的四個角落,還有幾位身著輕紗的舞女也跟著走了下來,為那些鬼主和鬼使們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