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五歲那年收養他的老乞丐死後,風喬兒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不論是棄嬰也好,乞兒也罷,挨餓受凍,欺辱打罵,她什麼都受的了,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崩潰到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慌亂悲痛又無可奈何……
她泣不成聲。
直到親眼見自己當作至親之人安和著沒了聲息,無力到只能感受著懷中人逐漸冰冷的體溫,她也只是啞了嗓音,一遍遍喚著那人的名字。
水珠滴滴砸在他的臉和衣襟上,她站都站不穩,顫抖又執拗地給他擦拭一次又一次,卻總是反應不過來那是自己的眼淚。
五歲的風喬兒尚有癒合的餘地,修煉是她脫胎換骨塵封苦痛的唯一希望,十七歲的她卻再次經歷了喪親之痛……
自此,一把銼刀插入心口,是永世的傷。
「他所修無情,默心入道,殺戮相佐,道至極廣。天賦異稟是極好的材料,倘若修成便是此道第一人,天下名列前茅,更是要為天道所用,直接飛升。」
這是天玄後來所說。
傅靖元本為無情殺戳雙修,卻在十八歲時便只修無情道,故意棄了殺戳道以避免此道修成被迫飛升。
他大抵是在下界還有牽念。
大道行盡,太上忘情。
他們五人中,最不正經的那個,竟是以忘情入道。
摒下界之習,演陰陽天機,塵欲身邊繞,心證無情道。
且在無情殺戮二道中,無出其右者。
天下最修心也最難參悟的道門,年僅二十二歲的傅靖元已是一騎絕塵。
以虛妄之心化虛妄之境,生殺奪予系天道普化,浸於紅塵濁濘,淨於剃骨滌心,修身即是濟世,血戾指尖染,惜憐眼中含……
他一直是這樣一個人啊。
只是世間,再無朝生。
初春暖浸不入徹骨寒,直釘得人如木械、喘息艱難,耳邊只剩下風喬兒的哭聲。
……
孟惘覺得謝惟去的時間格外久。
他坐在床邊,看著小拇指上的紅豆繩,指尖輕輕捏住打結的一頭。
猶豫半晌,還是放棄了要解下來的想法。
……算了,萬一那人看到後又要發瘋。
他仰倒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天花板,右手輕輕捂上心口——
總覺得心慌慌的,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
門在這時被推開,謝惟走到床邊坐下,微微抬手,桌上便出現了一盤涼糕,還有許多其他的糕點。
孟惘沒有多問,坐在桌邊嘗了一口。
「甜不甜?」謝惟輕聲問道,嗓音有些干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