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會知道的。」
孟惘沉寂半晌,指腹摩挲著杯沿,垂眸輕聲道。
「您不怪我?」
「怪什麼?」
「……怪我偷用陰邪之術,資質愚笨急於求成,妄想走捷徑……」
他輕輕抬了抬唇角,「那你還是正道那套標準。」
「屬下沒有……」
「那就別這麼說自己。」
孟惘話音一轉,繼續道,「不過我確實反對你這麼做。」
荊連抿了抿唇,低著頭,「屬下知錯。」
「你是姑姑安在我身邊的眼線不錯,也確實是幫了我很多忙,但我沒必要把你當作衝鋒的利器,沒必要讓你為我做到這種地步。小事雜事你可以替我解決,如果牽繫到性命問題的話,我希望你把自己當作一個活生生的人看。」
寒濕之氣在唇邊徘徊,吸入肺腑後卻勉強緩了緩他口中的乾澀,「你明白麼?」
「屬下明白。」他低眉斂目,隱去眼底的情緒,過了片刻後反問道,「您也會勸其他魔族惜命麼?」
孟惘眉心一動,歪頭淡笑道,「那可不行,都惜命了還怎麼打,誰在修真界面前惜命誰直接被內除啊。」
「那您為什麼還要屬下……」
「你和他們不一樣。」
孟惘托腮淡淡地看著他,「他們拼命是迫不得已,是有高層命令,是為了魔界為了活命。」
「而你比較簡單,你是為了什麼,我就不多說了,你心裡清楚。」
孟惘從不避諱別人的惡,也從不否認自己低劣骯髒的本性,但若是有人誠意對他好,雖然彆扭,也會斟酌著回報以等價的真心。
他小心翼翼向人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試探,收到多少回饋多少,永遠都是被動,一旦接納的與送出的稍微少了一點,他便會立馬應激止損,重新縮到原始的角落中,哪怕拋棄之前的溫情,也絕不再讓自己吃虧。
這種打心底里不願欠人情又膽小的應激自保機制他已經用在了許多人身上。
像是他同門四人,遲羽聲,百里夏蘭,荊連,以及……
百里纖纖。
眼前的景象漸漸前移,孟惘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正站在離崖邊近百米處。
若說之前未覺多少涼意,現在卻是遍體冰寒,指尖都在打顫。
他親眼見那個方才十四歲的小女孩倒在白夜崖頭,一把再熟悉不過的劍刃貫穿了她的心臟。即便那劍身正在化作靈光散去,孟惘也一下被它刺痛了眼睛——
無妄。
他腳步踉蹌地跑過去跪到她身邊,魔氣將劍識猛地扯碎,他覆手於她的心口處妄圖堵住那不斷涌血的窟窿,指腹壓得泛白,「怎麼不癒合了……怎麼會……」
他抬頭環視了一下四周,沒有一個人。
沒有謝惟,謝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