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我們都不能說嗎？」大爺們的語氣酸溜溜的。
「就是，老王你有困難我們不能坐視不管。」
「我就說你這幾天很反常，上課都不睡覺了，一下課就往外面跑。」
「菜生病了我們能幫你，物理都學了，不怕多學個生物化學，實在不行我們去問於老師，他肯定有辦法。」
幾個大爺你一言我一語。
物理老師於俊義匆匆趕來，「王叔，不就是植物病害防護嘛，你放心我能學。」
王大爺被一群人圍住，驚訝的同時也十分感動，但是實話還是要說的。
「不用了，小趙他們已經幫我治了。」
「於老師光學物理已經夠費腦子了，再學生物化學我怕你的頭髮會比我們幾個老頭子還禿。」
「我們只有你一個物理老師，你走了，我們物理班就散了。」
「呸呸呸，說的是什麼話，我還等著咱物理班一塊『造火箭』。」於俊義笑著打岔，還不忘給自己找補：「別天天提我的頭髮，我已經在植髮了。」
凝重的氣氛被沖淡了些。
林晴嵐試探著問：「王叔，既然這些菜已經用過藥了，不如今天就把它們送回家裡養著？」
她倒不是介意王大爺在學校養幾盆菜。
主要是王大爺的兒子小王在手機的另一頭哭天搶地，說今天非要把菜箱和他爸一塊接回去。
王大爺沉默之後，鄭重其事地點頭，「林校長，給你添麻煩了，我今天就把它們帶回去。」
「我兒子是不是跟你告狀了？」
「我就知道，那小兔崽子精明著呢，看見他的菜少了，肯定懷疑我。」
林晴嵐正要解釋幾句，發現王大爺並沒有生氣，是笑著說的。
「我兒子是不是還說今天要接我回去？」
「是，他說下午放學過來接你。」林晴嵐點頭。
王大爺笑呵呵地跟旁邊的周大爺炫耀，「我就說我兒子關心我，工作這麼忙都要來接我。」
周大爺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他來接你還不是因為你犯事了。」
「老周，你這話說的不對，頂多算是我跟我兒子之間有一點誤會。」
「行行，你占理，我說不過你。」周大爺擺擺手，又不放心地叮囑他：「以後有啥困難別自己憋著。」
「咱們好歹是並肩作戰的『戰友』，有福一塊享，有鍋一起扛。」
王大爺一改先前的沉默，笑得十分開心：「這可是你說的，下午幫我把這些箱子抬到門口，我不跟你們客氣了。」
再三謝過小趙夫妻倆，王大爺跟其他大爺一塊回了教室。
放學前，物理班「五大金剛」集體出動，幫王大爺把泡沫箱搬到校門口。
林晴嵐陪王大爺等小王過來。
王大爺眼含期盼地看著校門的方向，深深嘆了口氣，「我妻子去世之後，兒子我帶著長大，總覺得這些年對不起他。」
「我不知道怎麼關心他，說出來的話都是硬邦邦的。」
「只能多干點活，給他多攢點家底，想著我走後能讓他過得好些。」
「孩子長得太快了，他很有出息，現在完全不用我操心，也不要我的錢。」
「我以前總想著催他趕緊成家，讓他一個人不那麼孤獨，現在想想是我沒有給他足夠的愛，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王大爺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說給她聽的。
在林晴嵐的認知里，王大爺是個寡言的人，之前運動會被老傅鍾姨他們夾在中間插不上話。
但是他一直都是做的比說的多，行動力很強。
「王叔，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出來，你不說出來對方怎麼感受到？」林晴嵐想了想還是勸了句。
中國式父母對孩子的愛大多都是含蓄內斂的。
他們很少對孩子說「愛你「。
她能感受到王大爺很愛他的兒子小王，對小王的菜也是「愛屋及烏」格外上心。
為了照顧兒子的菜，抱著菜箱來回跑。
王大爺手裡抱著那盆用過藥的上海青，看見遠遠走過來的小王，低著頭手足無措，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爸，你拿走這些菜前跟我說一聲，我差點以為進賊了。」小王語氣里有些抱怨。
「兒子，都治好了。」王大爺雙手捧著那盆上海青，像是護送著珍寶。
小王看了看王大爺，又看了看他身後幾個泡沫箱子裡狀態明顯好轉的菜，明白過來他爸拿走他的菜是為了「千里求醫」。
一時間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不先問清楚就抱怨他，嘴怎麼這麼欠？
「爸，謝謝你。」小王沒有去拿上海青，而是抱住了王大爺。
千言萬語化作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