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萬年。」
此人正是當今陛下, 如今年號承寧的天子,李鄴。
看著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孩子們,再不復先前的悠閒熱鬧,李鄴有些不得勁,眉心一蹙,沉聲喚了句起身。
已是花甲之年的承寧帝雖然清瘦了不少,但依舊不顯瘦弱,只頭發花白了許多,仍保留著年輕時的威武。
這是一個威嚴而剛肅的帝王,不管是在青春盛年,還是如今的花甲年歲,從來都是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鐵腕風格。
這樣的帝王若是行差踏錯極容易步入殘暴之君的行列,但好在陛下還算偉正,只除了在章懿太子上昏聵一次,犯了個終身悔恨的錯,其餘倒沒有什麼可過於挑揀的。
這是爹爹私下對陛下的評價,雲桑每每聽了都惋惜當年的章懿太子。
在爹爹口中,當年的章懿太子既有陛下的鐵血手腕,又比陛下多了一份宅心仁厚,是個文武兼得的賢明儲君,有這樣一位繼承人,對一個王朝來說是難能可貴的。
那時爹爹剛登科,還是翰林院一個七品小官,對著這樣一個儲君可以說是滿懷期待的,可惜命運弄人,爹爹一心要追隨的明主夭折了。
章懿太子一家五口,全都葬送在了陛下一時糊塗上,想必整個天下都找不出比陛下本人更痛苦的存在了。
聽熙寧說,九皇孫剛出生時天降甘霖,解了連月來的乾旱,農人喜笑歡顏,陛下覺得這個孫子是個有福氣的,抱著九皇孫在殿內走了好幾圈,笑聲震得懷中嬰孩哇哇哭了好一陣。
誰能想到,不過月余,陛下便親手了解了這一家人的性命,實在滑稽地令人悲嘆。
當初的陰影似乎始終籠罩在陛下頭上,雲桑每次瞧見他時都覺得他眉宇間帶著深深的鬱氣。
承寧帝大步走來,著一身玄纁二色的龍袍,肩挑日月,背負星辰,隨意擺動的袖口隱約可見山海與華蟲。
極盡帝王威嚴與尊貴,讓人目不敢視。
「父皇這麼晚才過來,我還以為父皇不來了呢!」
熙寧是個得了承寧帝幾分寵愛的公主,說話也驕縱大膽些,承寧帝聽著也只是笑眯眯的。
「你這丫頭,不過晚來了些,瞧說得什麼話!」
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主位上,承寧帝看著眼下一群提裙拂袖起身的年輕人,想起剛才看到的一幕,一雙深邃又滄桑的雙目落在了某一對人身上。
「遠遠瞧著便像,近了看果然,少年人就是血氣方剛愛黏糊,不過也是人之常情,朕好似記得你們二人的婚期便是下月,是哪一日?」
雖然沒有提名提醒,但承寧帝的目光很是清晰直白,又帶著一嘴婚期,在場自然都知道是在問誰了。
雲桑先前那一遭的心緒還未完全平下去,此刻忽然被陛下一點,點的還是她眼下最著急的婚事,一口氣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她該怎麼跟陛下說,她正在等著你家孫子點頭退婚,但遲遲未等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