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陵愣了一秒,微微擰了下眉。
能休息固然好,但他很擔心陸絕。他算是看著陸絕長大了,是第一次見陸絕這個模樣。
一天兩夜滴水未進,找遍整座跨海大橋,整個人似乎只剩一口氣吊著了。
陸絕沒發瘋,卻比發瘋更讓他恐懼。
他第一次強烈地感受到,原來人的情感可以濃烈到這個地步!
許陵嘆了口氣,剛要走,橋那邊忽然傳來幾聲尖叫。
「有人跳海了!」
……
海里很冷,很黑。
陸絕還要繼續下潛,就被抓住浮上水面,他被陸山京拖上了沙灘,還沒站穩,左右臉頰就被連扇兩耳光。
只是下一秒,陸山京到嘴邊的暴怒蕩然無存,他張開雙臂用力抱住陸絕,啞著聲音說:「回家,爸給你煮吃的。」
陸絕臉頰凹進了陰沉的陰影里,黑夜裡只看到他兩隻鼓出來的眼睛,黑漆漆盯著前方海面,他說:「還差一顆。」
陸絕沒有掙脫的動作,陸山京還是後怕地抱緊他,問,「什麼一顆?你在找什麼,我叫人給你找。」
陸絕依然望著海面。
一顆沉香珠。
俞汀的手串有21顆,還差一顆,他得找回來。
……
病房裡,俞汀聚焦了好幾次,又禮貌問了一遍,「你是誰?」
李成蹊紅腫不堪的眼忽而張開了。
他錯愕望著俞汀 ,嘴唇微微顫動著,他想到了醫生的話。
「傷者腦部受過強烈的氣壓衝擊,極有可能造成腦部損傷,建議你儘快轉到大醫院治療。」
腦補損傷包括……失憶?
李成蹊微微張開的手心,猛地攥緊了,死死捏緊那顆沉香珠。
這段時間他怕俞汀出事,一直悄悄跟著俞汀,昨夜下大雨,他跟丟了一段路,快到跨海大橋就看到橋上出事了。
他撥了急救電話,衝到橋上就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俞汀,等不及救護車,他載著俞汀先去了醫院。
沉香珠就是俞汀進急救室時,從他手裡脫落的。
俞汀一直緊握著的那隻手,在手術室前終於鬆開了。
咚咚咚……
沾血的珠子在地面彈了幾下,滾過救護人員急促的奔跑,滾過推車的滾輪,骨碌碌著滾到李成蹊鞋尖。
停住了。
李成蹊喉結吞咽了三次,髮際線冒出密麻的冷汗,他沙著聲音問:「你不記得我了?」
俞汀試圖回憶,腦海里還是混沌一片,他不記得眼前的人,也不記得他自己。
他微微搖頭,「抱歉。」
就在這一瞬間,李成蹊把珠子塞進了口袋。
他做了一個決定。
他知道他以後會下地獄,他一定會進地獄,即使這樣,他也不想抗拒眼前巨大的誘惑。
只要能擁有俞汀,他心甘情願下地獄!
李成蹊上前彎身平視著俞汀,很溫柔地彎唇,「我是你男朋友,李成蹊。」
*
兩天後,手機復原了。
陸山京第一時間叫人送來了陸宅。
這兩日他寸步不離陸絕,還加強了陸絕房間的安保。
陸絕卻沒有發生任何他以為的偏激行為。
除去那夜突然跳海,陸絕平靜得不得了,沒有半分像以前的陸絕。
也不再像是人,是一具會呼吸的軀殼,送來飯菜他會吃,讓他睡覺也會關燈休息,卻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謝圍放下密封袋,說:「核對過了,機主是俞汀,最後一通電話是撥給阿絕,事發前他接過一通管寧的電話,通話記錄與阿絕宣布性向的時間吻合。」
他公事公辦補充,「出事故前,俞汀還聯繫過許助理,沒有撥通。」
「俞汀還購買了一張連市21日晚11:45分飛京市的機票。」
陸山京就明白了俞汀出事的原因。
他拿過密封袋,劃開拿出手機開機,當著謝圍的面刪掉了管寧,許陵,以及陸絕的通話記錄,購票記錄。
沉聲說:「你待會兒聯繫管寧,告訴他永遠忘記這件事。」
謝圍應聲,又報告一件事,「連A67503在過跨海大橋收費站的時候被拍到了5秒的視頻,當時車內有8人。」
謝圍沒再往下,陸山京卻說:「說說你的想法。」
謝圍便說了:「跨海大橋收費站離跨海大橋不到兩公里,8個人撈出7具屍體,有兩個可能,第8人在那兩公里範圍內下了車,剩下就是屍體衝出車外,沉海沒找著。」
海水每分每秒在流動,這次事故的遇難者也不是每一個都找回了遺體,困在車內的燒焦屍體也不同程度地缺少了部分。
壓著俞汀手機的遺體,就是少了頭,一截手,一截腿。
陸山京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問:「遺體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