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先去一步了。
如何見到沈老爺子,這是林疏整個計劃中最為關鍵,也是最困難的一部分。作為一名普普通通的富二代,林疏在他的同齡人中很有名,林疏的爹媽在他們的圈子裡也很有名,但對於那種開山鼻祖級別的人物來說,他有可能會認識林宗嵛葛秋婉,但絕不會認識他們的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
林疏不能尋求父母的幫助,而要檢舉的人是沈家寄予厚望的唯一繼承人,他也不能魯莽地去找某個沈家人,至於身邊的狐朋狗友更是靠不上。
至於用來社交的宴會,目前放眼全國能請得動這位老人出山的,也就是他本人五年後的壽宴了,等到那時候再去,恐怕他孩子都生了一地了。
能想到的可以讓他垂直接觸到人的方法,僅剩下效率最低的,也是希望最渺茫的那種——打探老爺子常住哪裡,有沒有什麼愛好,習慣性出現的場所有哪些,然後等。真正實行起來,可能還不如等老爺子過大壽。
林疏一邊物色著跟老爺子話語權相當的人,一邊堅持不懈地用僅有的手段去搜羅信息,在這件事上又浪費了他一個月的時間,正當事情徹底陷入沼澤的深淵,趨近於停滯不前時,林疏從父親那裡得到了雪上加霜的消息:
他們已經做好了股份轉換前的所有準備,再過兩天就要正式交換了。
林宗嵛在餐桌上多吃了兩碗飯,點了點恍惚的兒子:「我跟小縛的意思差不多,他想把這筆股份直接轉讓給你。」
「……我?」
林宗嵛頷首:「是,單獨給你開帳戶多費了點時間,今天晚上才勉強交割清,明天就能去簽合同了。」
葛秋婉撫掌而笑:「誒呀,這小子不錯不錯,很上道嘛。」
林疏:「……」
他上一次跟沈縛說話,還是在數月前沈縛要離開的那天,父母好心專程站在後邊,留給他們單獨送別的空間,爹媽的目光如芒在背,沈縛垂眸盯著他半晌,才道:「我走了。」
「………」強壓住想一巴掌抽上去的欲望,林疏咬了咬牙,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個「嗯。」
沈縛沒聽到一樣,還不走。
林疏又多擠了幾個字:「再、見。」
就是這樣。
這份文件一旦簽署,捆在林疏身上的束縛便再增加一層,林宗嵛這番話無異於將秋後問斬改為了立即執行,林疏努力想保持淡定,不自亂陣腳,可還是忍不住捂著臉崩潰了一小會兒。
也只有一小會兒,因為轉機隨後就到了,正是被這份轉讓書帶來的。
他收到了沈老爺子單獨約見的邀請。
就跟影視劇中的情節一樣,突然出現在路邊的黑色邁巴赫轎車,下來一名西裝革履的墨鏡男將他攔下,禮貌客氣地說出「沈老先生想見您」的原因,等林疏同意後抬手為他拉開后座車門。
一路被拉到城郊一處掩映在竹林深處的四合院,青磚黛瓦間透著歲月沉澱的威嚴。穿過雕花影壁,院中假山流水環繞著幾株百年銀杏,金黃的落葉鋪滿石階。
一位頭髮花白、長壽眉垂至顴骨的老人正在紫藤架下沏茶,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掃過來時,林疏都沒反應過來自己見到了誰。
這、這麼容易?這麼突然?
面面相覷,察覺到自己正在被從上到下地打量,林疏舔了舔唇,打招呼道:「您好……」
一下子見到在商界叱吒半個世紀的大佬,他緊繃著臉沒有露怯已經是很非同一般的膽量了。
沈老爺子名為沈振,他點點頭,撐著拐杖站起,出乎意料地沖林疏和藹一笑,周身殺伐果斷的血腥氣為之一收,與任何一名普通的老人無異。
「你就是小疏。」
沈老爺子走過來,竟然親自引著林疏就坐:「孩子,別緊張,只是我這個不問世事的老頭,想見見孫子的媳婦罷了。」
「原本那臭小子說的好好的,過兩天就讓我見,結果從此沒信兒了。」
沈老爺子嘟囔著抱怨了幾句,爽朗道:「正巧啊,沈縛想把他媽留給他的股份都給你,要經過我的手,咱們倆正好見一面。」
林疏一愣,他只知道沈縛的母親很早便去世了,卻不知道她還留了股份給沈縛。也難怪沈縛還沒接管公司手裡就有這麼多可操縱的股票。
躊躇著說出口的話卡在嗓子裡:「啊……」
「挺好的,不靠家裡娶媳婦的行為我很滿意,」沈老爺子敲了敲桌面,立刻有人出現給他們沏茶,「但是家裡肯定不能什麼都不表示,這樣,該擬合同了,我作主再添5%湊個整,圖個圓滿嘛!」
林疏一愣,呼吸起伏間,位於裡層衣服內側的信封尖角一下下扎在他的肋骨上,他沉默著將信取出,然後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