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吧,喝點水,咱們坐下休息一會兒。」龍奇邃先一步關注到了林疏步履的凝滯,立刻從背包中抽出水杯,裡面是出發前灌滿的溫水。
林疏依言停了停,接過瓶蓋小口抿著喝,無奈道:「謝謝……我以前還沒有這麼容易累。」
「正常,」老頭道,「畢竟你心理上還停留在好幾年前呢,實際上身體早被工作拖垮了。」
林疏仰首將瓶底一飲而盡,慢條斯理地抹了把唇邊的水漬,聞言只是笑笑,並不認同。他已經逐漸察覺到,身體的異常有悖於自然的新陳代謝、年齡更替,但具體什麼原因還有待進一步解釋。
上山如同難度遞增的小遊戲,越往上越不容易。所幸在林疏第二次停下來歇息之前,老頭終於開口道:「到了。」
林疏跟龍奇邃同時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道路另一側茂密的灌木叢:「?」
老頭走過去,沒伸手,用腳撥了撥草叢根部,從兩簇並蒂同生的灌木中壓出一個明顯的印記。他解釋道:「樹林子在山坡的另一面,你們從這裡平移過去,一直走,差不多就能找到地方。」
語畢,老頭也不禁嘖聲道:「要不是你問,估計我那口子都不知道你們還跑到那邊去了。年輕人好奇心真重,也不怕遇到動物。」
林疏原本探頭探腦的,聞言頓時後撤一步:「這山上還有野生動物?」
「當然沒有,要有咋可能還隨便讓遊客上。」老頭道。
從岔開的灌木叢中遙遙望去,地面滿是肆意生長的雜草,偶爾突出地面的石塊,還有散漫生長的樹,乾枯的枝椏上剛擠出些碧綠的新葉,最粗的能有兩人合抱之寬。根本沒有「路」一說,每一步都是在開拓。
老頭看出他們的為難,但無能為力:「你們的時間選得不對,要還是冬天,這亂七八糟的植株能少一大半,你們還好走路。」他估摸著兩年前那小兩口能到這麼偏的地方去,也是多虧了天降大雪。
龍奇邃眉頭緊皺,呈眺望狀評估了一下他們預計要走的路,悄悄拉了下林疏的衣角,問他的意見:「別逞強,實在不行咱們先去寺廟看看,等回去再準備準備。」
「我不想拖了,」林疏沉靜道,「夜長夢多。」他沒好意思把「待久了沈縛可能會找上門」那麼直白地說出口。
林疏還有心思開玩笑,活學活用:「大不了騎你身上,你馱著我。」
「……啊?啊……」
龍奇邃怔住了,面色詭異的一紅,提了提後背上的旅行包,結合實際給出方案:「背著包應該沒法兒背你了。」
林疏跟著愣了愣,旋即無語道:「我是——」
「但是你可以騎在我肩上,就像這樣,」龍奇邃拍了拍脖頸兩側,意思是可以貢獻出來放置林疏的膝蓋彎,「也可以的。」
被迫旁聽的老頭:「……差不多得了。」
此次出行的決策者是林疏,既然他打定主意要去,旁人便沒有反對的餘地。長筒靴碾過一叢枯枝,發出清脆的斷裂聲。林疏抬手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薄汗,眯眼望向蜿蜒向上的山路。夏日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冠,在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龍奇邃給他準備的長褲充分發揮了保護身體的作用,腳踝處接二連三地被不明種類的植株划過,倘若沒有布料保護直接接觸皮膚,恐怕那一塊早就紅腫起來。
「小心這裡的碎石。」龍奇邃側身讓過一塊鬆動的岩石,靴底踩在裸露的樹根上借力。確認土塊的堅實後,再反身將林疏拉上來。
這條山路比想像中更難走。南城的雨季正待進行中,到了山坡的陰面,鬆軟的腐殖土吸足了水分,每一步都會陷進去半寸深。林疏的靴筒邊緣沾滿了泥漿,每次抬腿都像拖著兩個鉛塊。有段斜坡布滿了風化的頁岩碎片,稜角分明的石片在陽光下閃著青灰色的光,稍不留神就會滑倒。
這段路他們得相互扶持著,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處。龍奇邃站在斜側,給林疏當能借力的拐杖。當著當著,龍奇邃忽然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把林疏搞得不敢動了,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龍奇邃道:「你說這雪山的傳言會不會就是這麼來的——一對上山的情侶都必須挺過這一難關,翻山越嶺下來什麼造型都沒了,人也累得騰不出精力說情話,狼狽之中還容易發生矛盾。最後能堅持下來的說明情比金堅,等出去了肯定能走到最後,堅持不下來的,就說明山神不靈了。」
「……」林疏喘了口氣,淡紅的嘴唇充著血,格外醒目。他晃了晃他們攥在一塊的手,哼笑道,「那咱們也算是友情比金堅了。」
龍奇邃:「……」
「我就是懷疑啊,」龍奇邃不動聲色地背過身去,接著一步一個腳印地探路,把沈縛拎出來開涮,「他帶你來這得受了多少罪,冬天雖然說沒有這麼多路障,但是冷啊,把你凍壞了怎麼辦?」
龍奇邃言語犀利:「你們這算是通過考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