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馳雖然看不到,但是濃重的血腥味讓他意識到,胡主任怕是死狀悽慘。
「礦場已經不安全了。」他當機立斷道,「在胡主任身上找找有沒有資料室的鑰匙,沒有就去找車子,我們馬上離開這!」
白玉京沒有遲疑,在胡主任身上摸索一通,那把古銅色的鑰匙早就不在,顧行馳也沒抱多大希望,催促白玉京趕緊撤。白玉京抽走衣架上厚重的棉服給顧行馳披上,然後立刻下樓離開。他們剛剛下到一樓小廳,就聽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從後面礦場裡傳來,強大的衝擊波幾乎要將地面都震碎!
白玉京一把將顧行馳摟入懷裡,鑽進小廳的圓桌下,牆上的合照與牆皮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四周牆壁開裂露出內部的鋼筋和木架,整間小樓在震動中搖搖欲墜。
而辦公樓後面,礦場內最大的作業面已經完全塌陷下去,數十米厚的堅硬岩石直接被炸成碎片,倉庫水倉全部被掀翻,礦山設備面目全非,濃煙與火光瞬間籠罩整個礦場。
「跑……」
顧行馳耳朵里嗡嗡直響,他聞到空氣中瀰漫的刺鼻氣味,是硫磺。
固體硫磺易燃,粉塵硫磺易爆,而且這東西的燃燒產物還是具有強刺激性氣味的二氧化硫,有毒。
顧行馳忍不住國罵一句,趕緊對白玉京道:「不能留在這,就算房子不塌咱們也極有可能中毒,跑,必須跑!」
顧行馳的話白玉京向來是聽的,他直接用大衣把顧行馳牢牢包裹夾在懷中,踩著崩塌的餘波徑直衝出小樓。
兩人堪堪邁出礦場大門,場內便發生了二次爆炸,整片礦地煙塵瀰漫火光沖天。礦場內的車全部被爆炸衝擊波掀翻,僅存的幾輛油箱都被破壞,汽油流了滿地。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周邊不可能注意不到,顧行馳不想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一拍白玉京:「先跑吧,能跑多遠算多遠,放我下來!」
一句話白玉京只聽進去一半,把人捂得更加嚴實,順著來時的路跑得飛快。
天色昏沉,雲層猶如密不透風的厚網,黑沉沉地壓在頭頂,大雪就要降臨了。
顧行馳從大衣里鑽出腦袋,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他腦子昏昏沉沉,身上也特別疼,但此刻絕對不能睡過去,只能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白玉京說話:「礦場爆炸,所有的證據和失敗的試驗品都會留在地下,有人不想讓我們追查下去。」
說到這他想了想:「運氣好的話,我們只是恰好撞上了對方毀屍滅跡日子,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存在;運氣不好的話,對方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順手也想把我們幹掉,只是沒想到我們會在礦井爆炸前上來。」
「你比較傾向於哪一種?」
白玉京不在乎,但他知道顧行馳需要回應,於是道:「第二種,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巧合。」
顧行馳笑了下,想說些什麼,卻先感覺到臉上一涼。
下雪了。
山路田野很快變成白茫茫一片,但顧行馳看不到,只能感覺到冰涼落在臉上又被同樣冰冷的手輕輕拂開。
顧行馳沒忍住笑,側臉想去拱白玉京懸在他臉邊的手,鼻腔里卻先湧出一股熱流。
白玉京的動作一下僵住,有些手忙腳亂地去擦他的鼻子:「流血了。」
顧行馳下意識一抽鼻子差點被血嗆到,但還是先安慰小白:「鼻血而已,就是冷熱交替刺激到毛細血管了,沒事。」
白玉京知道顧行馳的身體狀況不能再拖了,兩人的手機都因為進水無法使用,而最近擁有急救條件的衛生院在十數公里外的村縣上。
雪越下越大了。
白玉京背著人在雪地中奔跑,顧行馳的情況很糟糕,他必須再快一些得到救援。白玉京從未感覺一條路有這樣漫長,直到後來他才從電子地圖上得知,原來這條路只有不到五公里。
滴滴——
荒郊野嶺,突然響起一聲鳴笛。
白玉京放緩腳步回頭,看到一輛綠色的皮卡從身後岔路追上來。
車窗落下,穿著黑色衝鋒衣的男人沖白玉京略一挑眉:「要搭個車嗎?」
…
顧行馳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人在人民醫院,眼睛裡的寄生蟲已經通過角膜異物剔除取出。讓他意外的是,他不僅眼睛有問題,甚至身體裡還有極重的毒素殘留。
「所以那些寄生蟲是有毒的?」病床上,顧行馳眼前蒙著紗布,張嘴咬住白玉京送到嘴邊的蘋果。
白玉京嗯了聲:「這種寄生蟲類似於蜱蟲,會鑽進皮膚里吸食血液,同時造成大量的神經毒素在人體內滋生和擴散。」
顧行馳瞭然:「不就和吃了菌子似的嘛,怪不得會看見那麼多幻覺。」
說到這他又一停,不禁開始疑惑,如果一切都歸咎於毒素幻覺,那他在黑暗和光亮下看到的是否其實都是假象?
一般來說幻覺都會出現bug,主要是因為流程邏輯不自洽,比方說看到魚騎自行車蟒蛇織毛衣,基本都能意識到這是假的,因為你明白這兩者不具備完成動作的條件。
所以讓顧行馳覺得費解或者說是後怕的是,他在地下經歷的這一切是沒有破綻的。
除了最開始出現的那枚彈力球,後面無論是三眼頭還是古鱗蟲,邏輯全部自洽合理。
這是很恐怖的事情,幻覺一旦合理,人會被逼瘋的。
「還吃嗎?」
微涼的手指碰了碰他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