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往後,縛拏拉只是故事中虛幻的想像,只是夢境中掠過的光影。
神明的威脅,該到此結束了。
「沒來得及。」
白玉京的聲音在風聲中不甚清晰,但顧行馳還是聽到了,男人似乎像是笑了,如釋重負的笑意:「所以你說的懲罰,原來是在指這裡啊。」
白玉京在敲暈顧行馳的那一瞬渾然一僵,醍醐灌頂般的頓悟兜頭將他砸的透徹——
顧行馳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做,但他的阻止並不在這一刻,而是在過去已然發生的某一瞬間。
回溯是慈悲,是拯救。
是想要和愛人長久的私心。
頭頂忽然出現了一道光。
天亮了。
顧行馳抬頭看到遙遠的蒼穹之上,那光柱從極高的位置照亮下來,在黑暗中無比顯眼,甚至是刺目,卻不妨礙他們爭先恐後的向光柱籠罩的位置跑去。
身後數百上千年不得見天日的偽神,在這一刻都沒有這一束陽光猶如神跡。
「拉以普,縛拏拉不會消失。你再一次逃走,縛拏拉也終究會讓你回到身邊。」
陰沉的警告聲從身後遙遙追來,但顧行馳卻根本不在意,白玉京已經背著他爬上了升降機,速度飛快地向上方的洞口掠去。
他回頭去看,只看到瑟縮在城門附近、遠離陽光的一大片濃厚陰鬱的黑暗。這是他第一次居高臨下的俯視,只一眼,便不再望去。高維度對於低維度不會垂眸,哪怕只有一秒鐘。
「我當然會回到這裡,帶著成千上萬的礦山炸藥一起。」
顧行馳向著光亮奔去,語氣輕飄飄,但他知道縛拏拉能聽到。
「從今往後,這裡不會再有佛洞仙城,只會有一直開採的尤山礦場。而你也不過是這滿地礦石材料中,最普通的一顆石子罷了。」
朝霞在東方發光,那光芒閃爍,燦爛又自由,洶洶燃燒著爬上山巔,萬物都在華光下獲得了嶄新的生命,奔向遠方。
一行人迎著日出,在搖搖欲墜的坍塌山頭瘋狂奔跑起來。不知道是尖叫還是狂笑,如同風的心臟,在山林間自由揮舞。
黑暗消亡,祝太陽萬歲。*
…
雖然顧行馳說了山上不能留人,但金喬海還是留下了一黑一白兩輛車接應,也幸虧有這兩輛車,帶著他們一行人飛速疾馳下山,在山頭完全崩塌之前沖向大路,將崩落的山石遠遠拋在身後。
「其他人情況怎麼樣?」
顧行馳癱在后座重重喘出口氣,劫後餘生的感覺讓他的尾音還在微微發顫。
「1、2號據點很早就撤離,山上也搜查過沒有村民居住,宋問渠教授等人也被接應出來,無人傷亡。」金喬海接道。
心底最後一塊石頭也穩穩落下,顧行馳往白玉京肩膀上一靠,巨大疲憊翻湧而上,但他卻不敢合眼,而是死死抓著白玉京的手臂,一刻不敢放鬆。
白玉京自然察覺了他的緊張,輕輕詢問:「怎麼了?」
顧行馳盯著他,那目光很重:「你不要走。」
白玉京一怔,簡單的四個字卻仿佛順著心跳在他身體裡輕震一下,胸口間都被震得發麻。他垂眸注視著顧行馳,淺色眼瞳里溫柔的情愫清晰可見。白玉京伸手扣住顧行馳的手指,聲音和煦,像風吹拂山峰:「不走,我陪著你。」
有這一句保證,顧行馳便再也支撐不住,歪頭一靠,抓著白玉京的手指,陷入沉眠中。
再醒來時,人已經住進了村寨招待所。
顧行馳盯著泛黃的天花板愣神很久,直到手指被人小心翼翼地握了下才回過神。
側頭,就見白玉京和衣躺在他的身側,隔著衣擺勾著他的小指,輕輕晃著。
「幹嘛這么小心。」
顧行馳笑了下,湊近了一點,伸手去撩白玉京的袖口,並沒有看到紅色瘢痕:「這裡不是沒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