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馳聽著只覺得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剛剛有一位龍神拉著我,一路把我帶到了這邊?」這麼說他剛看到的那一閃而過的魚鱗綢緞,是這龍神的袖子嗎?
「龍神當然不可能有,」沈昭道,「我的意思是這池子裡可能養著什麼動物,這種動物被古時候的苯教信徒認為是龍神。」
在早期的苯教文化中,魯龍的形象複雜多變,可以附身或化身為各種水生動物,甚至可以泛指魚、蝦、蛇、蟹等等。
沈昭這邊話還沒有說完,顧行馳四處打量的目光卻陡然一頓,猛地一骨碌爬起來去撲白玉京:「你的臉怎麼了?!」
白玉京沒有任何感覺,還下意識扶了他一把,但下一秒旁邊的沈歲也驚呼出聲:「我靠!你臉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紅斑??」
白玉京一怔,立刻收回手,顧行馳差點摔到水裡,但卻停不住急切的腳步:「你的臉是怎麼回事?那些毒斑怎麼會冒出來?你們在水裡發生了什麼?!」
光線打起來,落到白玉京臉上,沈昭瞧著對方滿臉的紅痕也愣了:「沒發生什麼啊,我們一直跟在你們的身後,那東西拉著你往前跑,我們就在後面追,期間什麼也沒有發——不,等一下。」
她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面色微變:「據說魯神這種東西可以帶來多種疾病,比如瘟疫、天花、麻風,藏人稱之為龍病。在現在川西南藏地區仍然流傳著褻瀆了水中的生靈,身上就會起水泡、長膿瘡的說法。」
「褻瀆?誰褻瀆了?!」
顧行馳想上前去摸白玉京的臉,卻被死死按住肩膀。
「別碰。」白玉京目光很沉,浸過水的臉在燈光下有種很難形容的寒意,他按著顧行馳的肩,目光定定地看向其他人,「你們看看身上有沒有被影響。」
沈昭幾人一頓,立刻低頭檢查身上,但幸而沒有被毒斑感染的跡象。
顧行馳想去抓白玉京的手,卻被他堅定地推開,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握他的衣角,嘴唇翕合幾次,好半天才說出話來:「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顯現的這麼快?」
白玉京那張常年白淨的臉上此刻布滿深紅褐色的斑痕,在昏暗中顯得恐怖猙獰。尤其這張臉的主人還是他們所熟悉的人,這種驚愕與恐慌在此刻更加難以言喻。
顧行馳渾身發抖,不,不止是發抖,更是渾身發涼。他在這一刻陡然明白,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其實並不是那些妖邪鬼物,而是愛人瀕臨死亡的面孔。
地腔中安靜又令人窒息。
顧行馳長長呼出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他抓著白玉京的衣角,手還在抖,只能兩隻手攏在一起,一上一下交疊著才能勉強穩住:「你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身上有沒有哪裡疼?」
白玉京倒也不是為了讓顧行馳安心,他此刻確實是沒有什麼感覺,不痛不癢,如果不是身上這些斑痕顯現出來的,基本感覺與之前的狀態沒什麼兩樣。
「不准瞞我。」顧行馳面頰蒼冷發青,聲音壓得很低,表情冰冷又兇狠,「現在不是你逞強的時候,趁我們還沒有深入到無法退離的地步。」
「不,我想我們好像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宋知淇忽然開口,目光望著遠方,眼底驚懼緩緩湧上。
顧行馳一頓,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幾人位置對面,水潭城門的正上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臉。
那應該是一張人臉,但是五官非常奇怪,寬臉長耳,額部和眼泡巨大,面中不知道是鼻子還是鳥喙向外凸出拉得很長,整張臉濕噠噠的落在城門上方,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
眾人精神霎時緊繃,他們根本沒有聽見任何聲響,這東西是從哪裡出現的?不過有了先前的經驗,顧行馳肯定不會再認為這是什麼人臉妖怪,這東西應該是一張非常大的面具,有可能是苯教早期的面具『巴』。
一般來講,苯教面具的設計和象徵意義非常多,大多都反映了其對於自然界的崇拜和保護。顧行馳盯著這張臉看了幾秒,漸漸反應過來,這東西中間的大長鼻子如果是鳥喙的話,那這玩意會不會是大鵬金翅鳥?這種鳥在苯教中具有極高的神格地位,是苯教的重要神地之一。但如果這東西真的是鳥的話,那它豈不是會……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