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離喃喃說:「我本是想贈給阿耶的。」
姚光冶心道,塞上也有梅花,又不是什麼稀罕物事,寧王哪裡沒有見過?但是他也曉得,再普通的花,經了世子的手,對寧王來說,都非同尋常。
一時含笑:「世子孝心可鑑,王爺見了,想必定會開懷。」
寧離「啊」了一聲:「他也這麼說……」
姚光冶意識到其中不同尋常:「誰?莫不是……隔壁的郎君?」
寧離點頭,他忽然間想起來一事:「姚先生,杏皮茶我記得可以潤肺是不是?我聽那位郎君有一些咳嗽,不若送一些過去。」
姚光冶不想他能這麼說,大為欣慰:「世子長大了,都知曉回禮了。」
寧離:「……」
寧離當真是被他說得窘迫,短短的一會兒工夫,覺得自己都臉熱了好幾遭,頓時哼聲:「我什麼時候不是大人了?」
姚光冶看著他只笑。
寧離頓覺羞惱:「好了好了,就這樣罷……快些挑上杏皮茶,送給他罷!」
3.3.
嚴冬肅寒,綿延的院廊、起落的樓閣間,皆是皚皚的積雪。
張鶴鄰在檐下候著,因著裴昭不要他跟隨,是以並不敢近身去。過了些時候,見得黑色大氅緩緩行來,連忙迎上去,還未到近處,已經嗅到了清幽的梅香。
這園中確是有一片梅林。
裴昭神情疏淡,他卻察覺,心情似乎比先前好了一些。看來來這湯山別院散心,果然是走對了,若此刻還待在宮裡,指不定還悶著呢。
他候著道:「陛下,薛統領回來了。」
裴昭點頭:「讓他過來罷。」
薛定襄、蕭九齡俱是裴昭身邊得力的人,一人掌管武威衛,負責皇宮安危、監控九州。一人掌管奉辰衛,正是天子暗衛。日前裴昭遇刺時,薛定襄因故在外,此時趕回來,想必已經有了眉目。
薛定襄不過三十年紀,精光內斂,面目堅毅。見得裴昭來,正要拜倒,卻見裴昭擺了擺手。
「如何?」
「已探查過了,的確是無妄境交手的痕跡。陛下請看……」
薛定襄奉上一隻水晶樽,樽內盛的有液體,搖晃不止。待得放置桌案,那水面仍舊不斷起伏,如江水一般,衝擊著樽壁。
這情形著實怪異,若說端在手間、會不自覺傾斜使力,那麼桌案平平整整,斷無傾斜之理。
「這是自滁水渡口取來的江心水,屬下趕去時,雖已過了一|夜,但勁氣仍未消散。尋常打鬥,自然很快就平息了,唯有入微、無妄兩境,氣息才能殘留更久。屬下僥倖,查探到兩人交手處取來一捧……陛下可要細觀?」
薛定襄說的簡單,但裴昭知曉其中並不這麼容易。他示意薛定襄將水晶樽奉來,指尖搭上,未觸及水面,已經感受到其間暗流涌動。
裴昭忽然並指,要探入那樽內,薛定襄立刻道:「不可,水中劍意未散,陛下千金之軀,恐有損傷……」
裴昭只道:「無礙。」
他行事自有主張,薛定襄也不敢再勸,並指探入了,只覺觸手十分寒涼。
裴昭微怔。
水晶樽中,江水冰冷,他原本以為觸碰的氣息會詭譎陰寒,然而卻更有一道磅礴劍意,揮灑四合,將那鬼蜮陰冷悉數絞散,真要形容,卻是輝煌盛大,明光燦爛。
已然一|夜過去,那劍意仍舊激烈昂然,不難想像,當日劍出時,氣勢何等如虹。
這等的修為,這等的劍意……
裴昭不期然間想起了那雙驚鴻一瞥的眼眸,無意間自寒流深渡里瞥見,剎那間便不見。
「……大宗師。」
「正是。」薛定襄答道,「行刺那人暫且不言,但這道劍意的主人,定然是無妄境大宗師。」
。
九州武道昌盛,修習之氣,蔚然成風。上至宗親貴族,下至平民百姓,若有資質者,大多會踏入武道。但習武者雖多,修成者卻少,至於最頂|端的大宗師無妄境界,論遍了也只有一手之數。
而大雍便占了其中之三。夔州白帝城有二,乃是城主與東君。登州蓬壺有一,乃是島主。
此外兩位,一者是西蕃的國師,一者是妙香佛國的住持。
這都是一方巨擘,臻於武道化境的高手,輕易不會離開所居之地,更遑論前往大雍國都、帝京建鄴。
須知無妄境身份,何等敏|感,為避免誤會,大多會提前告知。
而昨日滁水畔,竟接連遇上了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