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十分難得的沉默了一會兒。
「行之。」寧離小聲喚他,「我就只告訴過你,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呀。」
這會兒意識到自己說的那話是大不敬了?!
「……老頭子?」
他看著寧離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覺得額頭突突突的跳,忽然間發現,似乎在寧離的認知里有一些偏差。
「是呀!」寧離點頭,渾不覺錯處。
裴昭慢條斯理的說:「當今陛下登基不過三年,如今二十有三,怎麼能算得上是一個老頭子。」
寧離呆了一呆,好半天了都不能夠理解他說的是什麼。
二十有三?……老頭子?
愣了一會兒,寧離如夢初醒:「那老頭子是……」
裴昭淡淡的說:「是上皇。」
寧離大驚失色,原來皇帝都已經換了一個啦!!!
。
裴昭看著他一臉震驚的表情,心裡當真是五味陳雜,實難分辨。
他沉默了好一些時候:「你出身寧王府,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寧離有一丟丟的心虛,然後又變得理直氣壯:「我怎麼知道,我被送到山裡去養病啊。」
裴昭目光微微一凝:「你生病了?」
害怕他擔心,寧離連忙說:「是我小時候的事情了,現在已經大好了。」
裴昭應了一聲,一時間卻不言。寧離心中有些奇怪的惴惴,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教他小心翼翼將裴昭望著。
好一會兒了,終於聽裴昭道:「如今皇帝換了一個,不是你所說的……」他微微停頓了一下,續道,「不是你所說的老頭子,你也還是不想嗎?」
寧離搖頭跟波浪鼓一樣:「那我也不想。」
他說得那樣的篤定,裴昭將他望著,竟有些難言的莫名。
修長的手指握著青瓷茶盞,好些時候了,裴昭終於問道:「寧寧,為何你這樣抗拒入宮?」
寧離長長嘆氣:「阿耶說,我入了宮就要去武威衛當侍衛,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站崗,颳風下雨也沒有假期……唉,我也不想上進,也不想在皇帝面前博個好臉,就不要也讓我去了罷。」
他說的十分真情實意,頰邊那淺淺笑渦里,都蘊起了愁雲慘霧。裴昭頓時間想起這幾天看到的暗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
這寧家的小郎君誒,當真是……
裴昭道:「按例你是要入宮的。」
「那也有早晚的分別!」寧離理直氣壯,「反正他現在想不起我來,最好一直都不要想起來。我的名頭這麼差,就不要去禍害他的武威衛了,趕緊把我放回去罷。」
裴昭垂眸。
……其實世家子當去的是奉辰衛。
罷了,大抵在寧離眼中,奉辰衛與武威衛,也沒什麼區別。
裴昭道:「所以你整天都沒有做正事。」
寧離必須給他糾正:「哪有?我也是很正經的好罷。」
正經在哪裡?
裴昭案上還擱著參他的摺子呢,邊上並排著暗衛傳來的暗報,寧離這一天天的,看把戲,聽評書,就沒有一件是正經的。
他當真是額頭突突突的直跳,百轉千回,終是按捺不住:「你這個模樣,便是離開了建鄴,回到沙州,又如何繼承寧王府?」
。
沙州地處要衝,地勢險要,十分關緊。依照著寧離的這個性子,恐怕根本沒有可能掌控起來。
寧離對此胸有成竹:「所以阿耶也沒有指望我能管起來呀,阿耶讓我入京,趁著這三年,好生找一個能替我打理王府的人呢。」
裴昭目光隱約間晦澀,無聲將他凝望著。
半晌。
「你是想要在這京中迎娶一個王妃?」
寧離大驚失色:「你在想什麼呢!怎麼可能!」
「可別可別!」寧離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從沒這樣的心思……行之,你不要栽在我的頭上。」
裴昭輕哂:「沒心思就罷了,怎麼反應得這樣激烈?」
……那不是突然被問著了麼?!
寧離以前可從未想過這些,裴昭忽然間問他,他能答出個什麼來?便說是年少慕艾……可他也從來都不曾慕過,也沒人教他生出來這樣的心思呀。
可惡,可惡,將他給問倒了!
寧離決不能輸陣,冷不丁的問:「那你呢?我怎麼沒見過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