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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僧瞳色有異於大雍,應是番邦外來的人。

……竟然是胡僧!

時宴暮從來都無意與胡人相交,方才剛剛起的那點子念頭,頓時也散去。

縱使這兩人|功夫確然不錯,又值得他如何?

當下時宴暮一調轉步子,就要出去。那胡僧見得他突兀來又突兀去,並不阻攔,被人給忽略了,也面色如常,只到了一邊。

小廟不大,四處無人,交談的聲音,也分外明顯,越過院牆,穿過古木,傳了出去。

只聽一人說:「我見方才那施主年紀雖不大,但也是有些本事的,怎麼身上卻籠著些鬱氣?」

時宴暮腳步一頓,驀地轉頭,看向身後院牆。

磚石並不隔絕響動,甚至還能聽到鞋履碾過草莖,落下了細微聲響。

那兩位僧人腳步漸漸遠去,口中也並未曾停。

先前那人問過後,又有一道低啞嗓音接上:「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不必去多管旁人的閒事……」

「師兄說得是,我只是見他龍困淺灘,有些惋惜罷了。」

「……」

時宴暮面色變換,陰晴不定,彷佛心中交鋒拉扯。

那兩名胡僧邊說邊走,已經是要穿過廊檐。這時候卻聽到一陣風聲來襲,灰衣胡僧眉一揚,微微詫異,側過頭去。

只見得方才不請自來的那年輕人,不知何時,又折了回來。

那年輕人說:「兩位大師既然心有所感,何不親自彌補了這惋惜?」

灰衣胡僧一驚:「你……這位施主,偷聽人說話的事情,可做不得。」

時宴暮頓時笑道:「哪裡是我偷聽?是兩位說話的聲音太大了,隔得老遠都能夠聽見。」

這話實在強詞奪理,但時宴暮也是不管,無論如何,他聽見了,也回來了。

目光掃過,心中有了番忖度,時宴暮於是拱手:「還請兩位助我。」

灰衣胡僧皺著眉,將他上下打量。

這時,先前那一意制止的胡僧終於開口:「幫不得,請回罷。」

這胡僧褐色衣裳,面目深刻,看著倒是要比那灰衣的更冷麵一些。

時宴暮不氣不鬧,緊緊地將褐衣胡僧盯著:「常言道,我佛慈悲,兩位既然已經將我遇到,又如何幫不得?」

28.2.

湯山別院。

張鶴鄰在亭中伺候著,此時氣氛,其樂融融。

泥爐、炭撾[zhuā]、陶釜俱備著,今日要做的,正是圍爐煮雪這一雅事。

交床一側擱著只蓮花瓣瓷碟,其中盛著的,正是取紅梅花蕊、霜露雪水做成的玉露糕。半乳色的糕點,一個個晶瑩剔透著,模樣小巧,都十分可愛。

方才遣了人去,將寧離請過來,正是特意要他品鑑一番。結果對玉露糕的點評沒聽得一言半辭,開門卻是一句石破天驚:

「……行之,邊關要打仗了麼?」

裴昭心中微微訝異,目光仍舊是溫和的:「寧寧怎麼這樣問?」

寧離「唔」了一聲:「不是說陛下遇刺了,是鐵勒人做的麼?」

這話落下來,簡直跟個霹靂炸|彈一樣,半點兒前奏都沒有。

張鶴鄰頓時心中「哎喲」一聲,方才已經是驚了,萬萬沒想到,這接著的還有更唬人的落下來。

寧王世子這樣問,可是知道了什麼?難道如今是刻意到陛下的面前,來試探一番?

他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想要提醒去個眼神,不要再說這些了,卻被裴昭掃了一眼。

張鶴鄰當即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卻聽裴昭語氣如常:「寧寧也知曉了?」

寧離抬眸:「如今不知曉的才是少數罷!」

裴昭莞爾,說起發生在自己身上這樁刺殺,也是不疾不徐的。他與寧離解釋著:「鐵勒王如今還沒有死,底下不會有那個膽子。不過,等到他死了,那就難說了。」

「因為他是個識時務的人嗎?」

裴昭頷首,目光中露出幾分笑意:「正是,寧寧好生聰敏。」

寧離被他這樣夸著,無端端生出了些赧意,平日裡也不覺得如何,此刻卻有些難以招架。

為轉移注意力,他連忙拈了一隻玉露糕,假裝此刻正有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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