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還有人聲,聽著似乎有些惱:「就在隔壁麼?你在這裡歇著,我過去。」
他還沒惱呢,寧離又在惱什麼?
裴昭輕斥道:「胡鬧。」
紗幔落下,帳中昏暗,影影綽綽,教一切都看不真切。唯有呼吸,分外明顯,也分外急促。
裴昭乍一抬頭,正對上寧離眼眸,向來愛笑的小郎君眸中殊無笑意,連嘴唇也緊緊地抿著,一瞬不瞬的將他盯住。那神情,彷佛是有幾分恙怒,一時瞧得裴昭也怔。
七情上面,半點不掩,寧離甚少這般模樣,與平日裡的生氣截然不同,隱約間竟是有些教人不敢招架。
一隻手死死地將他攥著,半點也不肯放開。
寧離眼眸亮的出奇:「這樣冷,是你胡鬧,還是我胡鬧?」
裴昭頓時間明白過來,剎那間,心中五味陳雜,著實難辨。欲要掙脫,卻被寧離硬生生的抓著,決計不肯鬆開。
平日裡瞧著輕輕巧巧的,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
「寧寧!」
微微提高聲音,不曾得到半分效果,卻教少年人的嘴唇抿得更深。
「你說你好了……可你的病,當真沒事了麼?!」
幛幔中一時安靜著,不曾聽聞半句回答,竟然是有些死寂了。
然而寧離問歸是問了,也沒有想過要半分回答。他驀地開口,那語速飛快:「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說。以前我問過張管家,他說我只能問你!」
可裴昭的態度,還需要想麼?從不告訴他,也不願意教他發現,如此一來,可不是個死結?!
死也好,活也罷,寧離道:「我也不問你了,那你好好地躺著,那總行了罷!」
難道這傷號,就只有他一個麼?
眼見著裴昭仍舊不語,寧離已經是不管了,他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何況此時這般,心中不安,窗戶撲簌簌的響著,可見外面風聲之大。
「你難道就這樣不顧惜自己嗎?」寧離老氣橫秋道,「行之,你也要聽話些。」
第36章 茯神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36.
這世上,已經很久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與他說話了。
裴昭生出了一點啼笑皆非,側眸將寧離望著。眼前小郎君,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口氣,故作老成樣,甚至連臉都板了起來。
很奇異的,他心中並沒有生出怒氣。
夜風吹過了窗欞,嗚嗚嗚的響著,卻已經被隔絕在外。
帳幔之內,一片昏黃。
他反問道:「……你什麼時候聽話過了?」
他想這話出來,指不定寧離心中一急就要與他掰扯。他其實也並不怎麼排斥,甚至還有些期待著。
今夜寧離出現在淨居寺中,本身就是不聽話的一個最大佐證。
誰知道寧離竟然點了點頭,頗有自知之明一般:「所以你要去旁邊睡,我就不答應了。」
「行之。」他重複著說,「這次我不聽你的了。」
。
他說他不聽他的了。
他的手緊緊的將裴昭攥著,彷佛生怕裴昭逃離,只要裴昭敢動,就逃不過他的手心去。
裴昭無可奈何,終是緩緩嘆道:「……你可真是無法無天了。」
「那是!」寧離輕輕「哼「了一聲,「我可是沙州來的土霸王,你難道還想擺脫我?」
攥著他的手,又緊又熱,彷佛都有一些發燙。
真是……
裴昭搖頭:「我從前怎麼不知道,你還是這等脾氣。」
寧離才不管他說了什麼,他只要達成自己的目標。
「好吧,那你現在可知道了?」
「我知道了。」裴昭說,「所以,寧小郎君,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嗎?」
「我不放。」寧離說,「除非你答應。」
「我應了。」
「我才不……唔。」寧離聲音忽然停下,彷佛腦子有點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