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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沒有想到,他口中那個大雪天裡垂釣的師父,竟然是白帝城主。

白帝城主厲觀瀾喜好垂釣,天下聞名。

他心中一時間複雜,默然無語。

寧離並不曾覺,猶自敘道:「後來每年入秋,沙州風沙大的時候,我便會去夔州住著。沙州太乾燥,也太寒冷了,夔州要暖和一些。師父帶我去溫泉邊上住著,說那樣最好調養。後來年年都去,也成了習慣。」

裴昭凝望著他面頰:「寧寧在夔州學的劍。」

寧離點頭:「……是呀。」

裴昭方要開口,又悉數吞了回去。他心道這調養確然調養得很好,可是這學劍又學成了什麼樣?要他說,那是學得半點都不成,勉勉強強只有花架子。但只怕厲觀瀾對寧離也沒有什麼要求,指不定在厲觀瀾看來,能夠看到寧離從病懨懨到活蹦亂跳,便已經心滿意足。

能夠健健康康的活著,已經是殫精竭慮,又怎麼能再要求更多。

也難怪寧復還如此放心。

白帝城主的弟子,就算是再不成器,也倚著一座大山。又有誰膽敢在厲觀瀾的腳下撒野,不長眼睛,捋他虎鬚。

裴昭道:「不提寧王,便是看在歸猗的份上,厲觀瀾也會好生照料與你。」

元熙十九年,因緣際會,細想來,一切都有蹤跡可尋。

寧離喃喃道:「是麼?可師父還是我師父,阿耶已並非我阿耶。」

那情緒起起伏伏的,忍不住又低落了起來。

已不知是幾悲又是幾笑,教裴昭曉得,那在寧離心中,是極大的一個癥結。

他拾起了巾帕,重又去擦少年未曾干透的髮絲,輕柔的力道中,果然見得寧離背脊漸漸放鬆下來。彷佛閒話家常一般,裴昭說道:「可是在我看來,你與寧王雖非父子,實際上也與父子無異。你心中全然孺慕,他待你的心思,也從來不是假的……寧寧,你大抵不知道,今歲你入京之後,寧王便給陛下上了摺子。」

寧離不曾聽過有這一遭,一時間語氣呆呆:「真的麼,阿耶怎麼從沒有與我說過?」

裴昭微微一笑,道:「說與了宮中便是……只道你年少體弱,還請陛下多憐惜則個。」

寧離頓時恍然:「所以陛下才從不曾召我。」

這樣說來,大抵也沒錯,裴昭點了點頭,又道:「所以你看,即便沒有血緣,你與寧王之間,就不算父子了麼?他養育你長大,你承歡他膝下,何嘗不是親如骨肉。世上卻有一些父子,空有其名,頂著一個名頭,實際上算不得半分。更有甚者,與仇人也差不多。」

寧離抬頭去望裴昭,不知他為何有此一說,裴昭自嘲道:「……說來也好笑,我其實半點也不得我父親喜歡。」

寧離不解道:「你這麼好,他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裴昭道:「……我大抵是不得他的緣。我上面還有兩個庶兄,我父親從來看重最大的那一位,甚至想家業都讓我那位兄長繼承。我原本以為是因著我幼時多病,指不定活不下去,他自然喜歡強健的,這樣才能讓底下人安心,所以心中也沒有什麼多的念頭,覺得父親這般也是理所應當。」

寧離吃驚的握住了他的手,只覺得這話平靜里透著說不出的可怕,怎麼……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

他道:「可是,難道除卻家業繼承,你便不是他的孩子了嗎?」

裴昭笑了笑,卻想,兩人幼年皆體弱,可遭遇,卻半點不相當。

寧復還上天入地尋覓奇花異草,只求能救回寧離一條性命。可是到了他這一遭……

裴昭道:「縱然是,大抵在他眼中,也與草芥無異。我後來才知道,原來我不是生來體弱,乃是我姨母暗中使了手段。」

寧離不明白:「姨母?」

「是。」裴昭道,「我阿娘成未有誕育,而我父親後院姬妾頗多。她家中擔心長此久往,地位不保,於是便想再送位女兒來,也就是我姨母,意圖鞏固位置。」

這後宅的彎彎繞繞,不免聽得寧離有些發暈:「那你阿娘呢,她願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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