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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道:「我覺得這一個不錯,就他罷。」

話語落下,瞧見寧離神色,頓時一怔,只因寧離眉梢含霜,無疑籠著冰雪。素來愛笑的唇緊緊抿著,那分明是引怒而不發的態勢。楊青鯉便見他站起身,大步朝後走去,毫無憐惜之意,劈手掀開了珠簾。

琴後坐著的少年,五官姣好,容色秀美,錦袍玉冠,神態風流。見得寧離來,抬眸一笑,那當真是明麗絕倫,百花盛春。

「裴晵?」

「是。」

「月露知音?」

「是。」

耳邊的聲音太冷太寂,教裴晵一時也生出猶疑,難道這琴音還不能將他打動?

寧離面無表情,神色漠然,他忽然抬手。

剎那間半空中似有異響,閣樓上門窗分明俱已關好,穿堂風卻不止,驚掠過屏風、紗幔、珠簾,那劍不知從何處來,被他握在手中,霍然劈下。

劍光若白虹貫日。

轟隆一聲巨響,千金的名琴頓時劈作了兩爿,七根琴弦齊齊斷裂,木屑崩濺,琴軫四散,狼藉一地。無價的珍寶,從此變成再也彈不得的廢物。

笑容猶在唇邊,然驚駭已是欲絕。

裴晵木然呆坐原地,為寧離目光所懾,竟然無法出聲。

「往後別教我撞見你彈琴,否則我見一次砍一次。」寧離碾過碎落在錦毯上的殘片,恨這東施效顰情態,更厭這矯揉造作,粉飾油膩。

目中浮起冷笑,怫然有怒:「你也配彈這把琴?」

第83章 木瓜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83.

裴晵面色煞白,癱軟在地,骨爛如泥。

而寧離已經不再看他一眼,他胸中有一團四竄的怒氣,燒得心火皆起。觸目所及,樂坊閣樓,錦天繡地,只覺得處處皆污濁不堪,教他霍然拂袖,下樓而去。

冷風卷面,冬日清寒,沒有了甜膩的香氣,直到這一時,他才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寧離負手立在原地,神情凜冽如寒霜,一時教來往歌姬樂工皆退避,有人悄悄瞧著,不知這位世子,是被誰惹著了,動了這麼大肝火。

不多時,身後有人追來:「阿離,你且等等我。」

「走罷。」寧離道。

兩人當即出了樂坊,到得楊青鯉府上。侍從奉上熱茶,酸甜可口的,安撫人氣性。

楊青鯉問道:「他怎麼惹著你了?你怎的發這麼大的火?」這模樣,當真是把他也嚇住了。

寧離啐道:「我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噁心。」

那一日,他第一次往建初寺時,裴晵使了侍從來請他,當時彈的就是這一曲。

寧離憤然道:「我那時還未見過他,他就與我說些屁話,什麼月露知音,今日才遇到了知音……竟當我是傻子麼?演什麼知交相逢的把戲,真當我要感激涕零?他也不看看他那樣子,他也配?」

污濁惡臭,蠅營狗苟。著實令人倒盡了胃口。

裴昭屢次假意相逢,與他彈《高山流水》,難不成真覺得自己會沉溺於他的畫皮?這樣算計著想要與他相交,又是想要借他的手做什麼?

那一時他胸中鼓譟,彷佛有一腔意氣噴薄而出,久召不至的長劍體會心意,竟然就那樣回到了他手上。

楊青鯉低聲道:「你下來後,那隨坊主害怕得很,當時就跪下了。我問了他幾句,因為你這些日在尋訪樂師,一個都瞧不上眼,他實在尋不到人,又捨不得你這樁大主顧。剛好魏王府前來牽線,京中都知魏王琴藝出眾至極,他便動了歪心思,安排魏王冒充琴師來彈了一場。」

這膽子當真是大得很了。

「他瞧你脾氣好,為人和氣,何況魏王也隔著帘子,魏王許諾他事成之後,還有好處。」

「什麼好處?」寧離冷冷道,「他不敢作弄魏王,就來欺瞞我嗎?」還說什麼新來的琴師,只怕仗的便是他好說話,用那一道珠簾裹飾罷了。

如果他當真被琴音打動,那便是半點隱憂都沒有,坊主只等著接下潑天的富貴。

楊青鯉道:「魏王或許想以此與你熟悉幾分。」

寧離道:「難道我打了時宴暮的名頭還不夠響?他自忖是親王便來觸我的霉頭?」

楊青鯉嘆道:「便是不響,如今也響了。你那一劍砍了魏王的琴,只怕建鄴上上下下,都是要傳遍了。」

寧離根本不在意。

他早就看那粉|膩畫皮不順眼了,偏偏這人心術不正,還要舞弄到他跟前來。

只是……

他小心藏著的心意,彷佛被人玷污了一口,教他思之都覺得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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