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其實比她厲害。
興許這樣的女兒嫁出去,才不會受那麼多欺負。
悄悄方才珠兒和她說話時,那番伶牙俐齒的小模樣,可真是機靈,莫名讓她心底那股對於女兒將要成親嫁出去的憂慮,減少了許多。
女兒潑辣不好惹一些,總歸比懦弱怕事要好些,少一點欺負。
說到底人活在這個世上,常常為了活出別人眼裡的顏色,而虧待了自己的里子。
王氏這把年紀了才發覺,在這一點上,珠兒竟然比自己看的通透。
捧著娘給的小金庫,蜜珠悄悄用袖子掩住,回廂房的時候,自個兒的腳步都是輕快的。
她要開始想想,怎麼讓自己的錢生錢了。
對了,也不知道那江湖男子教自己的武功秘籍,會是什麼樣的?
能讓她以後變成非常厲害的大俠嗎?
*
夜深人靜,京城的郊外當然更是一片萬籟俱寂。
當然這要忽視了池塘里不斷呱呱呱叫的聲音。
房頂上的男子,靜靜看著夜空,木質面具在無人看到的時候摘了下來,那張臉袒露出它原本的樣子。
不是黑子猜測過的那樣,是因為臉上受了什麼傷,或者長得不夠好看,才刻意隱藏起容貌。
華宣生來就容貌出眾,還很小的時候,就是個粉雕玉琢的精緻童子。
旁人或許還要擔憂,隔了十幾年之後,人會不會長殘,沒了幼時的那種驚艷。但他卻完全打破了那種擔憂。
一直被京城所有人,都以為是個痴傻病弱世子的華宣,生就了一張和他祖母當年的風華絕代相比,絲毫不落下風的臉。
如今是弱冠之年,在旁人早該娶妻生子的時候,私下裡無人注意時,躲著人海的喧囂沉浮,靜靜想著一些與南寧王世子全然無關的事情。
月下他的臉是沉靜的,望著天邊的一輪孤月,眼裡無波無瀾。
但面若皎月這個詞,用在他身上,是完全符合的。
公子氣質出塵,一身黑色勁衣,卻比京城裡那些錦衣華服的貴公子們,都要來的貴氣。儼然有種不世出的絕世美玉,正在月下照耀的味道。
在蜜府的蜜珠大小姐,正捧著娘剛給的小金庫,呼嚕嚕睡覺香甜時,華宣看著千百年來不曾變過的夜空,兩隻手臂高枕在腦後,睡意全無。
方才他養在京城中的手下,已經飛鴿傳書過來一封。
命運想來真是奇妙。
今日被他劫下馬車的女子,竟然是他那素昧平生的未婚妻。
往常京城裡那些紈絝子弟們,喜好談論誰家的姑娘顏色好,華宣因著閉門不出,常年頂著痴傻病弱的名頭,理所當然的缺乏這些對於傳聞的熟悉度。
但太史令蜜景府上的大小姐,蜜珠姑娘的名頭,仔細回憶,他竟然也依稀有所耳聞。
傳聞中門規甚嚴的蜜珠姑娘,似乎鮮少出門,幾乎是個足不出戶的性子。
大概是因為知道自己的容顏過於出挑,生怕在外遇到紈絝子,就謹言慎行的在府里閉門不出。
卻沒想到,人家不是不出門,而是戴著帷帽出門,將臉遮得嚴嚴實實,叫人看不出來了,然後跑去郊外買院子。
想起這姑娘今日在馬車上,和自己一來一往的對話,華宣莞爾,有些想笑。
是不是傾城絕色,他尚未看到臉,還不知道。
但這姑娘的性情,卻和傳聞中的截然不同。
有些烈性,有些俏皮,還有一些初生牛犢不怕虎。
但那種鮮活勁兒,是華宣樂於看到的。
這京城太死寂了,整片江山下的所有人,都如同被一張看不見的網給裹住,誰都看不清自己的命運,卻都身不由己的被折磨著。
有鮮明性格的人,就像是沙漠中的綠洲,少到但凡出現一個,都會覺得那是掙脫命運的希望,不該輕易去摧毀。
三更天時,幾個身手敏捷的人,全都趕來了院子。
「世子!屬下來遲!」
這都是王府這些年秘密養著的暗衛。
暗衛們嗅覺都敏銳,察覺華宣身上有藥味,應是受了傷被包紮過後,臉色都一變。
今日那叫黑子的人來王府送信時,就說過世子受了傷,正在被人追殺。
老夫人知道這個事兒後,當場就嚇得摔碎了個茶壺,只等著他們找到世子,成功帶回去報信兒。
此番南寧王世子暗地裡回京,旁人卻半點消息都不知道,只一直以為病弱的痴傻世子,一輩子都被困在王府中,用湯水藥膳吊著性命。
所以這幾日刺殺華宣的人,多半就是江湖糾紛引來的麻煩。
華宣靜靜看向眾人,並不避諱自己今日的遭遇,對他們道。
「留一人在此地,暗中跟著這院子的主人。」
暗衛們對視一眼,很快有人主動走出隊列,隱匿到了暗處。
他們的藏身技能極好,只要不自己主動出來,哪怕在白日,身旁有人經過,也不會輕易露出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