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珠並沒有關注到白豆蔻神情里的彎彎繞繞。
她只是用餘光關注著身後的小柳兒,見對方平息了情緒,漸漸恢復正常,臉色也不再那麼蒼白,這才鬆了口氣。
小柳兒護著她,她心中固然是感動的。
但更多的還是擔憂。
看來這次回去之後,她得好好和小柳兒說道說道。
人活著,就註定了不可能永遠站在權貴位置上,假如出身又放在那裡,不夠高的話。所以總是會有受委屈,或者吃虧的時候。
不是要永遠低頭,而是審時度勢,隨機應變,這是在惡劣環境下生存的求生手段。
她不覺得這是生存的好狀態,但若是實在沒有辦法,興許她也會在權貴的壓迫下,慢慢前行,企圖找到一個好的方式去讓自己真實的活著。
從前蜜珠可不會去思考主子和下人之間的區別,但在經歷了前世之後,當她重新恢復自由,從曲立封那樣的人手中獲得了新生,沒有再跳入火坑後,她不再覺得一切是理所當然。
前世放棄她的人很多,小柳兒原本也可以放棄,卻選擇了義無反顧的追隨保護。
不要用下人和主子這樣的身份來定義這些。
下人雖然簽了賣身契,但也有為了榮華富貴和自身安危,將主子放棄背叛的。
既然如此,就沒什麼是一成不變又天經地義的。
蜜珠只會更加前世曾經陪著她經歷困苦患難的小柳兒。
小柳兒站在後方,瞧著自家小姐只是幾句話就將那兩個姑娘給說的心花怒放,簡直看呆了眼,差點認不出來這是小姐。
她算是陪著大小姐長大。大小姐有哪些小性子,平日裡愛吃什麼,遇到什麼事情會是什麼反應,她心裡都清清楚楚。
原本以為之前大小姐忽然不理曲立封,從而看清了對方的真面目,已經是一個放大的改變,讓小柳兒驚訝至極。今日見到大小姐和其他貴女交談,她才恍然有種感覺——古書里那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原來竟是真的。
小姐明明日日在她身旁,她總是一眼不眨瞧著,怎麼就變得那麼厲害了呢。
先前小柳兒還因著小姐被其他貴女嘲笑,心中而委屈不忿,為此差點忘了尊卑,想去為自家小姐討個公道。
但這會兒,望著小姐仿佛和那兩人一直是老友的模樣,小柳兒心中莫名酸澀。
小姐變得厲害了,蓄月姐姐也一直沉穩可靠,只有她還是那麼沒用。
方才心底里雖是想幫小姐,但卻差點闖禍,還嚇成了渾身哆嗦的樣子,真的好沒臉。偏偏這個時候,又是小姐來替她解圍。
她心裡再清楚不過,小姐是不喜歡和其他外人打交道的,性子最是內斂,而今卻為了自己去附和別人說話,小柳兒這會兒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等到月夫人款款過來,瞧見三個出身不同的千金小姐,竟然相處無比融洽時,她眉眼都流露了一絲吶喊。
京城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尤其是數得上名號的貴女,家世背景都放在那兒,有頭有臉的就那麼些人。
月夫人對這些姑娘的家底,都算是清楚的。
所以今日特意將這三人放在長廊,卻不立刻過來,就是等著三人相處不和了,再順勢教人規矩。
往常這一招很好用,貴女們眼高於頂,都有各自的脾性,在沒人看著的時候,最容易迸發一些口角,若是遇上性子烈的,還能私底下讓丫鬟們互相扯頭花。
月夫人最先要她們改的,就是這個習性——要能忍耐,守規矩。
然而心裡做好了準備,真的過來時,卻並沒有瞧見想像中的場景,反而是看到三個姑娘以蜜珠為首,笑得山花爛漫一般。
以月夫人的眼光,當然能看出來誰真心誰假意。
這才是她稀罕的地方。今兒在這的三個姑娘,每個家世背景她都了解過,蜜珠算是這裡最低的一個,放在往常,月夫人教規矩,通常都是比著門楣去選,太史令家的姑娘還真進不了這個院子。
但因著長公主的緣故,南寧王府和蜜家結了這麼一門親,這就不一樣了。
月夫人在蜜老爺著人打聽教養嬤嬤時,才放出了願意去教蜜珠的消息。
和白豆蔻以及姜芊一樣,在見到蜜珠之前,月夫人對蜜珠的期待也不高。
畢竟京城裡關於蜜家大姑娘的傳聞,多半都是從那些紈絝口中流出,且都圍繞在美貌上。女子有貌美之名固然是好,但若是只有這種名聲,而沒有其他的才名與賢惠,那就不太好了。
至少作為未來的當家主母來說,缺乏讓人信賴的氣度。
這也是月夫人願意將蜜珠收為學生,教養規矩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