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月霖喝一口酒,望著君若,「進之已故的祖父是翰林院大學士,剛死的二叔致仕之前,官拜工部右侍郎。」
「我知道,還聽說了眾口一詞的一些事兒,譬如李大公子的父輩,最先承襲英國公爵位的是他的父親。後來他父親犯了大錯,被他祖父開祠堂逐出家門,請朝廷褫奪其世子身份,改為他二叔襲爵。」君若毫不遮掩自己的八卦之心,「這是什麼緣故?我特別想知道。」
當著事主的面兒翻人家的過往,顧月霖還是頭一遭,說話之前自是先斟酌一下,儘量做到客觀又委婉,「李家長房夫妻不善與人爭鬥,總是後知後覺,一而再再而三的吃虧,苦了的只有進之,我估摸著是憋屈加上內疚至極,以至於雙雙早逝。
「二老爺不需說,與兄長性情完全相反,官場、家中都是不擇手段的做派。
「二老爺最早算計兄嫂,是用二人的名譽清白做局,手段很齷齪。
「進之雙親毫無防備中了招,辨無可辨,加之二老爺總給長房上眼藥,老太爺聞訊當即就信了,開了祠堂。」
齷齪的手段不消細說,君若不難想像,忍不住唏噓:「壞人作惡的招數也就那些,悲哀的是總有人上當。」
「最常用的陰招,往往出其不意,最奏效。」顧月霖分析道,「發財的夢,十個人起碼有七個會做,平白倒霉的夢,一百個人里不見得有一個會做。誰都希望自己被蒼天眷顧,誰都莫名認為各類災難離自己過於遙遠。」
「的確。」君若素手撐著小下巴,「可單憑這些,李大公子不至於恨家族恨到那份兒上。」
「逐出家門的處境,如我這種時來運轉的是異數,李二老爺又是不把人害死不踏實的貨色,進之的日子是何情形,不難想見。父母過世之後,他獨自在市井間過了兩年多,做苦力為生。連中過小三元的人,放棄了功名路,這代價夠不夠大?可李二老爺還不心安,把他往絕路上送。」
君若動容。李進之困窘潦倒的境遇,從沒人跟她說過。當然,這是因為結緣那日起到入住竹園之前,倆人都是死對頭,身邊的人都與她同仇敵愾,哪兒閒心打聽李進之的不易之處。
此刻的顧月霖心裡卻有些發堵,說不下去了,對李進之打個手勢,「想告訴洛兒就自己說,誰要翻你的舊帳?送我多少好酒都不夠消氣的。」
李進之哈哈一樂,拍拍他的肩,「我自己都不當回事兒。多餘。」
顧月霖不理他,自顧自喝酒。
君若感覺出些苗頭,但戲是自己開場的,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麼落幕,只好硬著頭皮對李進之道:「能不能說?後來怎樣了?」
「怎樣了?」李進之把玩著手裡的酒杯,低眉斂目,唇畔笑意似有若無,「所謂的兩年苦日子,因為那時年歲半大不小,做什麼別人都覺著不牢靠。
「再就是曾經的老僕人都不確定雙親清白無辜,我徹底沒了銳氣,發現讀過的書換不來度日所需,自幼習武也沒用得到的地方。倒是也能找個門第做小廝護衛,可契書一簽就是十年二十年,一口價買斷一輩子的最多,我豁不出去。
「漸漸地算是認命了,倒也不覺得苦,街坊四鄰有短工的差事都捎上我,碼頭、糧倉、鋪子的零碎差事都幹過,白日覺得很累,晚間總是一覺到天亮。
「其間二老爺幾次使絆子,沒能成事,安靜了一段時間,我以為他不會再針對我。
「沒想到……」
沒想到,指望他二叔消停,遠不如指望黑白無常改行給人送福報。
困窘日子的最後幾個月,李進之結識了兩個待人赤城的趟子手,引薦他進一個開張幾年的鏢局走鏢。
走鏢極考驗人的耐力與勇氣,而一旦遇到事情,就得用真功夫說話。所幸大體有驚無險,遇到波折也沒多少損失。
收入多了,光景自是好起來,再不用算計著幾十文乃至幾文錢度日。
兩個引他入行的是堂兄弟,姓齊。齊氏兄弟和李進之特別投緣,打心底把他當做自家的小兄弟,做主把李進之的家當搬到了他們的住處。
鏢局生意冷清的時候,三個人就接一些短期內給大戶人家做護院的差事。
那段時光也非常辛苦,但李進之過得非常知足且快樂。
有生以來,那是他第一次確然感受到友情的可貴,每日亦被友情溫暖。
然而好景不長。
一次三個人一起走鏢,多半路程要走水路。
鏢船被人動了手腳,在水勢湍急的路段沉船,李進之因著絕佳的水性,成為唯一的倖存者,饒是如此,上岸時一條命已沒了半條。
一位老大夫收留了他,照顧了足足一個月。
直覺告訴李進之,有人與總鏢頭合謀促成了那樁慘案,回京後自是隱瞞行跡,著手查證。
第一個入耳的消息,竟是他的好二叔不計前嫌,發送不幸遇難身死的侄子。喪事辦得風風光光,所有人都在感懷李家仁厚,對他李進之恨鐵不成鋼。
總鏢頭對外人的說辭,把那樁慘案說的有鼻子有眼,話里話外的,將過錯推到了李進之和齊氏兄弟身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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