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謹遵母后教誨,定會端重自持,教養君主,孝順母后。」鄭氏忽然起身,跪在了徐紓意面前,對著她重重磕了一個頭。
「快起來,」徐紓意起身將鄭氏扶起,「好孩子,這些事你要想清了,想清後,做事心要定,否則,一旦出錯,那便是萬劫不復,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
「兒媳明白。」鄭氏語氣輕顫。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出的壽寧宮,侍女雪蘭緊緊扶著鄭氏,看她樣子實在不好,在經過御花園時,帶著她來到一座八角亭內坐下。
雪蘭屏退眾人,輕輕撫著鄭氏的後背,鄭氏的身子依舊在微微顫抖。
「娘娘這是何必......」雪蘭想說什麼,可看著自家主子這般心傷,到嘴裡的話還是咽了下去。
「他甚至不會親手將團圓餅送回,親口對我說出回絕的話語......還要借母后之言......」
「雪蘭,他裴祜,當真是這世間第一無情之人......」
鄭氏哽咽不已,話都說不完整,豆大的淚珠一顆顆落下,姣好的面容帶著淒楚,她一雙杏眼痴痴地望著東邊,好像那個臨窗讀書的少年還在東宮一般。
「娘娘,不,小姐,你情思過甚了,小姐與乾王早無可能,你如今是他的皇嫂,甚至還是寡嫂,你不能再——」
「雪蘭,連你也要提醒我,我已經是他的皇嫂,不是他的未婚妻了嗎?」鄭氏陡然轉回頭來,死死地盯著雪蘭,這個自幼陪伴她長大,知她所有情思與情傷之人。
「小姐,」雪蘭看了一眼周圍,確認無人在旁,繼續說道:「小姐,你早就該放下了,你如今是他的寡嫂,而他是攝政乾王,你不再是榮國公家無憂無慮的小姐,他也不是東宮太子裴祜了!」
「不需要你來提醒我......你閉嘴......」鄭氏閉上雙眼,淚水奪眶而出。
「今日小姐就算把奴婢打死,奴婢也要勸小姐放下,昨日這個團圓餅奴婢就不該心
軟去替小姐送,小姐得到了什麼,只有無盡的羞辱!「雪蘭跪在地上說道。
「小姐,方才太皇太后所說的每個字,奴婢都聽得膽戰心驚。太皇太后說小姐要為她做羹湯糕點的事不打緊,有那麼一次兩次便夠了,乾王回京至今,小姐總共為了他做過兩件出格之事,第一次,是他暮春回宮當日,小姐不顧奴婢的勸阻跑去壽寧宮,在宮牆下哭成淚人。第二次,便是昨日,小姐滿心歡喜親手為他做出這團圓餅......小姐你不害怕嗎,這說明什麼?說明小姐的一舉一動盡在太皇太后的掌握之中。」
「還有,太皇太后刻意提到今晚的中秋家宴,以及往後的大小宴會,是啊,這樣的場合,前朝眾臣,內外命婦,宗室皇親都在場,每個人都盯著小姐這位當朝太后的一舉一動,小姐你不能在面對乾王時如之前一般神思不定了啊!」
「皇上年幼,小姐你是太后啊,要為他想著,他如今才是皇帝,小姐你是他的嫡母啊,若等到皇上親政,那麼自入宮以來受的所有委屈,什麼未婚夫婿,少女慕艾,哪有兒子是實權皇帝,且孝順自己來得好呢?太皇太后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她也不是乾王和先帝的生母,可就因為她是中宮皇后,便可享受一輩子的尊榮,不管乾王有沒有被暗害,他這個太子順利即位,還是如今日這般先帝、幼帝接連即位,她這個曾經的皇后嫡母,都是當之無愧的太后、太皇太后!」
「小姐,你也是皇后啊!」
「可我只想做他裴祜的皇后,而不是那個蠢弱無能裴禱的皇后!」
鄭氏聲淚俱下,「我從始至終,想要成為的,只是他裴祜的妻子,我不在乎他是什麼身份,也不在乎什麼後位,我只想做他一人的妻子,他唯一的妻子......僅此而已。」
「小姐——」
「只要他想,我沒有不依的,以他如今之位高權重,身份地位,雷霆手段,滿朝文武誰能說什麼,誰敢說什麼?我本就應該是他的妻子,可是,他不想......」
「還是說,他嫌棄我是殘花敗柳之身,不願見我,不願與我歡好......」
鄭氏喃喃自語,神情痴迷。
「他怎會不知曉我的心意......」
「小姐!」雪蘭此刻才反應過來,鄭氏為何要做「團圓餅」給裴祜,「小姐你......糊塗啊,難道你當真要如太皇太后所言,墜入那萬劫不復之地嗎?」
「萬劫不復,那又如何,我只想要他一個人,而已。」
一滴晶瑩淚珠滴落在地。
「娘娘不必憂心,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太后會明白的,就看她願不願意去想通了。」欣枝姑姑端來一碗藥湯,送到徐紓意手上,「娘娘快喝藥,你自己的身子還虛弱不已,別為這些事傷神了。」
徐紓意秀眉微蹙,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一般,才將這碗苦藥一口喝下,欣枝又將一小碗蜜餞遞給徐紓意。
她家小姐還是如小時候那般,只有備下這蜜餞才肯乖乖喝藥。
欣枝忽然像是回想起什麼,眼裡的笑意漸漸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