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闆的酒坊規模有限,這回就要一萬五千斤麥子。各家要交糧稅、留存糧吃, 一家是湊不足的。陸楊按照計劃,先帶他去上溪村。
這個村子陸楊不大喜歡, 但陸林嫁來了,張鐵挺老實的, 他們兩口子在鋪子裡幹活,平常回村少,多的不提,至少張家的糧食要帶丁老闆看看。
他去年在村里畫的餅子, 到現在還有人記得,都沒想到他真的會來。看見他帶丁老闆進村,一堆堆的人都露出驚訝目光。
陸楊熟門熟路, 直接往張家去。
途經他們原來的房子門外,陸楊側目往裡看了一眼。
大房子,住兩戶人家, 陸林兩口子不常回來, 張家二房獨居,一家人暢快得很,東一個西一個, 怎麼都伸展得開。
陸楊只看一眼,就收回視線,找到張家的老爺子,也就是如今上溪村的村長,讓他帶人看看糧食。
他跟丁老闆說好了,不用在上溪村買全乎。大頭在陸家屯,給兩個爹和大伯他們面上爭光,這樣以後村裡有事都好說了。
進入八月,糧食都曬乾了。
丁老闆挑選容易,糧食抗到大路上,隨機抽幾包,打開取糧看一看。
丁老闆的酒坊多在本地買原料。一地有一地的價格,他的酒坊里以黃酒和本地酒為主,其他酒類較少,另有狀元紅、女兒紅這種廣為人知的名酒。
多用小麥做酒麴,也會釀小麥酒。據他所說,麥曲釀酒用料大,時間長,並不划算。勝在當地糧價不高。
本地酒多是其他酒的尾酒,是最後流出來的渾濁的酒。香味不濃,口感寡淡。買的時間不同,口味有些微變化。還會兌水。
這種酒便宜,也是他們家年年產出最多的酒類,喝的人群廣,別說縣城,鄉下漢子也會買來喝。
他們看著糧食,傻柱娘一直喊陸楊。
她之前聽陸楊的話,幹了不少事,她家傻柱幹活也挺賣力的,陸楊說過,他們兩家沒有恩怨了。她想賣糧給丁老闆。
陸楊讓丁老闆先看糧,走過去跟她說:「丁老闆在上溪村收不了多少糧,你真要賣,就讓傻柱回去抗幾包過來看看。」
傻柱娘立馬使喚兩個兒子去幫傻柱,還真是扛著大包麥子過來的。
丁老闆帶著八個夥計,糧食看完,還要借用村裡的牛車驢車拉走。賣糧的人家都挺積極。
他看看貨,不挑人家,就眼前這些,他看過的糧食,都稱重收了。在上溪村收三千斤,張鐵家、傻柱家都是賣了一千斤,餘下一千斤,幾家搶著過來,零散湊數了。
麵粉才賣七文錢一斤,麥子值幾個錢?往年賣給糧商,也就四文、四文半頂了天。糧食欠收的時節,他們才能翻倍賣。
丁老闆是生意人,他能給的價位就是四文半,算下來跟糧商來買沒區別,只是他不講價,不會壓到四文一斤。這就足夠讓村民們高興了。
可惜他在上溪村買的少,大部分村民都沒沾到光,看他們要走,很是不舍,沿路都有人喊他們留步,再看看糧食,還有人把糧食捧出來,讓丁老闆看看他們家的糧食多好。也有人找陸楊搭話攀交情。
陸楊跟上溪村的交情止步於此,說走就走。
從上溪村離開,丁老闆還跟陸楊說農民苦。
陸楊知道:「我是刨不了地,要說種地,三畝五畝的都嫌少,到地頭看一看,人站在地里都看不見盡頭,要刨這麼多地,刨完了又是播種又是追肥,還要拔草、捉蟲,來來回回就在地里轉悠。我看這些地就足夠多了,累死了!但收糧才多點兒?每家恨不能種三十畝、五十畝才能過上好日子。我肯定不種地。」
丁老闆聽著點頭,也很稀奇,一般人,尤其是書生家,寧可說是農家子,也不能說是商戶出身。商戶這個名字就是臭的。
他看陸楊一直很坦誠,表現得很愛財,喜歡掙錢,也享受掙錢,兩人才能聊得來。
「以勞作來說,做生意確實舒坦,你看我,成天就在鋪子裡坐著,喝喝茶,嘮嘮嗑,一天就過去了。再怎麼被盤剝,手裡捏的銀子也比農戶多。就是看人臉色,被人瞧不起。我這把年紀了,看透了,能吃飽穿暖才是本事,地位名聲都是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