鄆哥本姓喬,家裡只有一個高齡老爹,平日靠在縣衙前這條街上的酒肆飯店裡賣些時新果品餬口,不時還能得原身打發他一些生活資費。
這邊喬鄆哥今兒尋到了一籃子雪梨,提來街上叫賣,也順道沿街尋一尋西門大官人,或許能賺上三五十錢回去養活老爹。
他一轉頭就見著了西門卿,眼睛歘地亮起,提著籃子跑上前來。
一邊拱手作揖,一邊聲喏:「見過大官人!」
「今日從哪裡尋得一籃子雪梨來賣?」西門卿伸手從籃子裡挑出一個最大的梨,拿在手裡上下顛拋著。
鄆哥非但不心疼被拿走的大梨,反而是喜上眉梢:「從南門外一個果農手中尋來的,大官人只管嘗一口,脆爽香甜得很哩!」
「你這梨再香甜,眼下我也是吃不下的。」這時候的蔬菜瓜果沒有灑過農藥,也沒那亂七八糟的科技與狠活,純純的天然安全。
可入口的東西不過水洗一遍,他是下不去嘴的。
西門卿解下系在腰間的零錢荷包,丁零噹啷倒出一把大約三十幾文錢,遞給鄆哥:「接著,回去好好孝順你老爹。」
鄆哥歡喜地伸出雙手接過,「謝過大官人!」
把三十幾個銅板放懷裡揣好了,就放下籃子『咚』一聲跪到地上,當街就給西門卿磕了一個響頭:「給大官人磕頭了!」
西門卿站得四平八穩,沒被嚇到,也沒說些人人平等不用給他磕頭之類的虛話。
「起吧,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給我磕頭,寒磣得很。」
時下祭拜天地菩薩,拜見皇帝和官員,向父母、長輩、老師問好請安,稍微正式鄭重一點的場合,都要下跪磕頭。
山東地界又是孔聖人故鄉,更為講究禮節,下跪磕頭幾乎是日常禮儀了,不算是折辱之舉。
鄆哥給他磕一個頭而已,也沒甚稀奇。
鄆哥笑呵呵地站起來,拍拍腿上的泥土,又拱手作揖:「大官人予我的這份恩情,受這一個磕頭確實寒磣了。」
西門卿手上不輕不重,一扇子敲在鄆哥腦門上,「既然知道,以後過年過節就到我府上去,正正經經地磕上幾個頭。我還能虧了你不成?」
這一番話對喬鄆哥來說就更加不是折辱了,反而是庇佑,是恩典!
「我、我,一定的!以後逢年過節,一定到府上去給大官人磕頭!」激動地應下話,鄆哥眼眶都濕潤起來。
這可是西門大官人,清河縣裡無人敢對他說一個不字,他和老爹能得其庇佑,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年節里能去西門府上磕頭的,無非是親近晚輩、門下幫閒,他喬鄆哥以後年節竟也能去西門府磕頭了。
只論每回磕過頭後,大官人隨手賞他幾個錢,幾件舊衣裳或舊物件兒,便虧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