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青陽無意識地後退一步,抿住嘴唇慌慌張張地擺手:「這樣不好的,給情郎的東西怎麼能給我呢,我又不是情郎,不好不好。」
他是一把劍,當不了情郎,也當不了情人,甚至連人也算不上。
對面的青年再得到他的回答後,沉默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很快便笑開,彎彎的眉眼像是盛了一灣淺淡的春水。
「他騙你的,」顧黎說:「世上那麼多紅色的劍穗,難道都是送給情郎的不成。」
喬青陽沒有注意到顧黎僵硬起來的背脊和眼底的暗色,只是松出一口氣,如釋重負:「那就好。」
然後又生氣起來:「徐正奇他怎麼能這樣。」
天天就知道騙人,一點都不好,同樣都是話嘮,他的弟弟徐正熙都比他要誠實可信些。
顧黎能怎麼辦,顧黎只能選擇給炸毛的劍順毛:「不生氣不生氣,我去幫你教訓他。」
還不知道自己又暗中得罪了閣主的徐正奇打了個噴嚏,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對著正在檢查行李的阮菁菁煞有介事地說:「菁菁姐,我覺得有人在罵我。」
阮菁菁已經是第三遍清點物資了,因為劍閣離不開人,這麼多年來不僅是閣主本人,就連阮菁菁自己也是很久都沒有去遠一些的地方了,如今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她雖然還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但一些小動作還是在不經意間泄露了心中的緊張。
雖然平時總是鬥嘴打架,但事實上五大掌劍人裡面,阮菁菁和徐正奇的關係最好,都是年少時期就被撿回劍閣,明面上是劍閣的刀劍,暗地裡卻也還肩負著照顧年幼體弱少閣主的任務,可在當年兩人雖然早熟卻也依舊年輕,刀口舔血還要和陰陽怪氣的小孩兒鬥智鬥勇的艱難日子裡,兩人相互扶持,也算的上是。
徐正奇看出來了她的不安,但阮菁菁向來要強,怎麼可能承認內心的脆弱,只能用些討打的行為在博取關注的同時也掃清些阮菁菁的顧慮和緊張。
「不要你覺得,事實就是如此。」果不其然,在徐正奇不厭其煩地『打擾』之下,阮菁菁本來有些焦慮的情緒好上了許多,呼出口氣,反而來教訓起面前總是耍寶的青年:「讓你天天嘴巴不把門,哪天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幾天後,約定好的動身時間如約而至,顧黎的身份和身體狀況都算得上特殊,為了不引人注意,他此次帶著走的也就只有徐正奇和阮菁菁兩個人。
覆水涯再往北走五百米就是分叉口,往南是洛丹,往北是渠泱,往東是凇垵,往西是旭平。在三界大戰中,修真界元氣大傷,那一屆的修士們死的死傷的傷,許多大門派的得意弟子都死在了戰場上,儘管最後的換來的結果還算是不錯,但也讓本來繁盛的修真界漸漸人丁凋零,想要再以一己之力管理整個九州已經是有心無力,勢力逐漸過渡到了凡人皇帝的頭上。
因此如今的九州,雖然每座城鎮幾乎都存在有修道者,也有修道門派,但最後真正的控制管理者究竟是宗門還是官宦,卻各有不同。
洛丹城在人族版圖最靠南的位置,較為偏僻,不管是皇帝派下來的城主還是洛丹本身長久存在的各大宗門,都不足以一家獨大,便在這幾十年中達成一種詭異的和諧,個個都能對洛丹事務插上一腳。
但這樣的情況畢竟還是少數,至少離洛丹最近的三個地界,都有著固定且唯一的真正控制者。
作為外來人想要在一個陌生的城鎮過得不錯,了解清楚當地的勢力派別當然是尤為重要的。
喬青陽頭一次坐馬車,很是稀奇,雖然面上看不出來,但時不時瞟向車窗的小動作還是暴露了劍的好奇和欣喜。
正猶豫著,要不要將遮光的帘子拉開些,就感覺頭髮被人摸了摸,喬青陽有點不好意思被好友發現自己這樣幼稚的舉動,正想要坐直身體,卻聽到顧黎輕笑著說:「想看就看吧。」
說著那隻仍有些蒼白的纖細手指就將靠近少年那一面的帘子拉開,馬車外的景象便出現在兩人眼前。
只見遠處群山環繞,河水奔騰,清脆的鳥鳴聲在山谷離響起,隱隱約約能看到些生長著火紅尾巴的巨鳥在林間留下一點蹤影。
喬青陽來到人間後便一直呆在洛丹,洛丹地處偏僻,人煙稀少,連妖獸靈物也都少見,出了洛丹不過百里,便只覺得像是換了個世界一般。
「人間的樣子原來是這樣的。」劍小聲稱讚道。
早些年來過人間的記憶早就模糊了,如今再見卻莫名有種新奇又熟悉親近的情緒湧上心頭。
顧黎點了下少年的鼻子,將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蹭上去的一點點食物粉末擦去,也學著他的樣子看向窗外:「人間的樣子可不只是這樣。」
的確是不止的,喬青陽從前無聊地冒泡泡,在三界中到處亂飛,將整個凡間也逛了個遍。
雖然現在已經忘了個乾淨,但他卻莫名心中無比贊同好友的說法,輕快地拉住顧黎,將毛茸茸的腦袋無意識地往好友脖子上蹭,像一隻開心撒嬌的小動物,他似乎從來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多麼親密的舉動,將頭髮蹭得亂糟糟,眼睛卻亮亮的:「那我要和一山一起去看。」
顧黎心裡一軟,看著少年清亮的眸子,就連常年冰涼的手心仿佛都被喬青陽捂得熱上了幾分。
「嗯,我們一起去看。」
不論是湖光山色碧水清潭,還是月上枝頭人間煙火,有人願意一同去看,再平常的景色也同樣動人。
阮菁菁拿著一本名冊,在兩個人的對面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