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摩挲兩下煙杆,將它在手指間轉了幾圈,輕聲說:「更何況還是在身上有傷的情況下。」
恰巧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顧黎應景地咳嗽了幾聲,他已經盡力地去壓抑聲音,但還是讓夕顏皺起了眉頭看過去。
顧黎捂住口鼻的手鬆開之時,一點淺淡的血跡從嘴角的位置緩慢留下來。
夕顏瞳孔微縮,本來總是淡漠的表情也在一瞬間崩裂開來,幾乎是立刻就從椅子上站起來,正想要上前,卻被旁邊的白衣少年搶先一步。
喬青陽自從知道顧黎生來體弱,身有舊疾,需要隨時在身上備好靈丹的時候,那些個高級靈丹就從阮菁菁的身上到了喬青陽的手裡。
他和顧黎挨得最近,看到那點紅色後,連忙慌慌張張地給他餵進去一顆藥,明明自己也是重傷在身手足無措的模樣,但卻仍然小心翼翼,還細心地給顧黎擦去了嘴角的血。
劍沒有記憶,他唯一的學習對象除了顧黎之外,就只有那些凡人怕他無聊買來的人間話本子。
他也並不知道顧黎的味覺並不靈敏,吃藥已經吃到麻木,這種程度的苦對劍閣閣主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麼,只是憑藉著自己知道的那一點點的方法,塞給顧黎一顆小小的糖果,還輕聲地摸摸凡人的背:「一山吃糖,痛痛飛走了。」
這樣幼稚的話從青澀單純卻又一本正經的少年的嘴裡說出,並沒有什麼違和感,反而令人心頭一軟。
顧黎是如此,夕顏也是如此。
她不自覺地按住椅子,指尖的煙杆晃了兩下,抬起又放下,最後被藥修放回了桌上,夕顏若無其事地坐下來,面對著相處親密的兩人,也不去問他們的關係,而是肯定地嘆了口氣:「阿黎,你的身體似乎更糟糕了。」
夕顏已經給顧黎治了一二十年的病,不管是普通的感冒發熱還是命懸一線,都經過了她的手,因此這一次,她也想當然地以為顧黎是為了自己的身體原因來找她。
便熟練地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抓起顧黎放到膝蓋上的手:「我先給你把個脈。」
但意外地卻撲了個空。
顧黎鬆鬆地握住手心,也抬起頭笑著和面前的藥修對視:「我的身體不還是那樣嗎,不著急。」
喬青陽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顧黎拉著右手放到了夕顏的面前。
「我這一次的突然拜訪,是為了青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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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只是說是簡單診斷,但這個簡單卻耗費了足足一個時辰。
為了不被打擾,夕顏習慣在一個獨立封閉的空間為病人們看診。
秋生和顧黎都呆在外間等候。
藥修的確是太過年輕,哪怕是一個時辰都等得困難,無聊地動來動去,又不敢出去更不管隨便去翻著夕顏房間中的東西,自顧自地轉了好幾圈後終於還是泄氣地坐下來。
他實在無聊地緊,忍了又忍還是控制不住地碰了一下旁邊閉目養神的劍閣閣主。
「喂,那個,」秋生就算反應遲鈍也不怎麼聰明,從谷主和顧黎的談話中,也能看得出來他們二人交情頗深,也不可能是那日襲擊藥王谷的人,猶豫了下才結巴著喊:「顧、顧閣主,你和我們夕顏大人是什麼關係呀?」
顧黎沒有睜開眼,也懶得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一句:「那你們又是什麼關係。」
他本來也只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將這名藥修嚇了一跳,大驚失色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我、我也不知道。」
顧黎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慢慢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她是你失散多年的母親?」
秋生差點被他的話嚇得摔到地上,連忙搖頭擺手地否認,臉都被嚇紅了:「當然不是!」
不過確實也是沾點這方面的關係。
秋生是,從小被夕顏在藥王谷養大,卻從來沒有在眾弟子面前承認過他的徒弟身份,他們之間,不是師徒也不是母子,秋生也不知道究竟算個什麼關係。
年輕的藥修說完後便失落的抱住了肩膀,像一隻走丟了的可憐小狗。
不過顧黎是鐵石心腸的閣主,聞言也沒有安慰他,繼續隨口似的問著:「藥王谷遭到入侵和屠殺是什麼時候的事,你還記得當天發生了些什麼嗎?」
「是在六天前,」聽到顧黎聊起這個,秋聲本來可憐兮兮的表情又變得嚴肅仇恨起來,他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那一天:「有一群穿著劍閣服飾的修士突然出現在藥王谷之外,最前面的那人的背上背著一個人,半死不活的模樣,腦袋埋了起來,看不出模樣,那些修士很有禮貌,焦急地說閣主生病了,想要得到治療……」
在顧黎和秋生交談的時候,內室裡面的兩人也恰好在說到相同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