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本來不應該再結果了,卻還是為了我們硬拼著所有的靈力硬生生地長出了果子。」夕顏小心地避讓著,不去踩到地上的葉片,撫摸了一下藥王迅速變得乾枯的枝幹:「如果不結果,它明明可以再活好多年。」
藥王的枝條堆積扭曲到了一起,卻偏偏沒有碰到躺在它樹下的那些還未甦醒的藥修們。
結果所逼出來的靈力帶著強大的生命力融入到了藥修們的體內,為他們修復最後一點傷口。
這些本來因為它活下來的人類,又再一次得到了它的恩惠。
但歸根結底他們的受傷也是為了不讓那些假裝劍閣的修士進入到藥王谷傷害藥王,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們從最初就是相互成全的關係。
秋生也半跪在了這棵迅速衰老喪失生機的樹旁邊,不知為何,他的心中也湧上一層悲涼,喃喃道:「夕顏大人,藥王為什麼一定要結果?」
夕顏摸了摸年輕藥修的頭髮,輕聲回答:「因為它想啊。」
最後一次耗盡了生命的結果,將為藥王谷帶來足夠濃郁的靈氣,至少十年之內,谷中的靈植會生長繁盛。
現在還在山谷的弟子多半都身有舊疾,或是修煉緩慢,是被世人所厭棄的存在,每一個人都是夕顏歷練人間時,親手抱回來的。
如果說夕顏是給了他們生的機會,那藥王就是給他們開闢了條活下去的道路來。
足足十年濃郁的靈氣,是藥王給予它的孩子們最後的禮物。
梓栩被徐正奇壓著進來,自然也聽到了夕顏的話,他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腳步踉蹌了兩下差點踩到旁邊還沒有醒過來的藥修。
「不可能……他們不是那麼說的,」梓栩顫抖著睫毛,自言自語地想要說服自己:「藥王要是真有那麼厲害,怎麼可能只活這麼短的時間。」
「那不是因為每年靈力所聚而成的靈果都用來給你們洗髓治病了嗎。」阮菁菁不輕不重地說。
梓栩的腦中忽然浮現起來許多許多年前,在他還是個稚兒的時候。
家中貧寒,久病不愈,在一個寒冬里被扔到了山間,絕望之際,被夕顏帶走,來到了藥王谷,再然後……再然後的事情他就記不清楚了。
最初的時候,他也和谷中所有的人一樣,崇敬著夕顏,也感激著那個總是神秘的『藥王』。
那麼多同齡弟子裡面,梓栩的天賦最高,也最努力,許多年紀比他大資歷比他深的藥修也沒有他厲害,漸漸的,夕顏對他的關注越來越多,甚至給了他大師兄的名頭。
所以……這一切到底是什麼時候被改變的呢。
梓栩認真想,努力想,拼命想。
以為是秋生搶走了夕顏的關注,但明明他們最初見面的時候,他是師兄裡面最喜歡這個臉蛋圓圓看上去呆呆的小師弟的人。
梓栩越想越覺得頭痛,腦海中那些被自己刻意遺忘的美好的場景和扭曲偏執的心撕扯起來,讓他痛不欲生,倒在地上用力地往石頭上撞:「啊啊啊!」
血流下來,將視線染成了紅色。
一片混亂中,梓栩聽到一道清朗冷淡的聲音:「閉眼,凝神。」
這聲音聽上去實在年輕,但帶給人莫大的信賴感,藥修下意識地跟著他的聲音去做。
接著身上一軟,意識和身體一起陷入了沉睡之中。
喬青陽一鬆開手,秋生就急急忙忙地去接住師兄軟下來的身體,仰著頭詢問:「師兄他是怎麼了?」
方才少年雙指結印,喚了個決落到閉眼的梓栩的額頭。
下一刻,就有一道若有若無的黑影在藥修沾了血的額頭上出現。
在場的眾人裡面,除了懵懂的秋生,其他的人,哪怕是身為凡人的顧黎,在看到那黑影的瞬間,都是臉色一變。
顧黎咳嗽了幾聲,捂住唇喘息一聲。
說是喘息,卻更似輕嘆。
劍閣閣主的抬眼望著那顆仍然在散發著最後的靈力的古樹,語氣不輕不重地說:「是魔族的攝魂術。」
————
渠泱城門下,幾名修士身著青袍,一絲不苟的束起長發,乾淨利落地插以髮簪。
「師兄,找到他們了。」一名手持轉動著的羅盤的修士面露喜悅地對著為首之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