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嬤嬤反覆摩挲著沈江雲的手背,沈江雲被錢嬤嬤手指上的粗繭摩挲地有些發癢,更被錢嬤嬤的話說得不好意思:「嬤嬤,高興也不可貪杯啊!小心喝醉了頭疼。」
錢嬤嬤聽了心中更是高興,扭過頭對著坐在他身邊的甘嬤嬤炫耀道:「看看咱的雲哥兒,這孝心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甘嬤嬤作為沈銳的奶嬤嬤,自然也為沈銳有這麼個好兒子高興,但是她自來和錢嬤嬤這老貨不對付,聽著錢嬤嬤在她面前炫耀,心裡頭就不舒服了,扭臉看去,見魏氏也是一臉的笑意,沒有一點要謙虛的樣子,心中更不舒服了。
甘嬤嬤是真的將沈銳當親兒子一樣疼的,自然沈銳是親兒子,那魏氏在她眼裡就是半個兒媳。
甘嬤嬤可是同樣伺候過前頭沈銳的妻子的,頭一個妻子葉氏可是出自金陵葉家嫡出大姑娘,多麼鍾靈毓秀一個人,做當家主母的時候,將整個侯府上下管的服服帖帖,各處產業連年進項不斷,這葉氏一個人可頂百個男兒用,誰在她面前偷奸耍滑都不好使。
那氣派、那本事、那樣貌,真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伶俐人兒!
就是可惜,在生下大姐兒的時候難產死了,否則哪裡輪得到魏氏這個庶出的女兒做填房?
在甘嬤嬤心裡頭,魏氏和葉氏比,真的是連人家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
甘嬤嬤雖也喜歡沈江雲,可是每每想到葉氏,都忍不住想,若是葉氏能給侯爺誕下子嗣,那又該是如何人物?葉氏自己就有不輸男兒的學問,雲哥兒讀不進去的書,或許葉氏的兒子就能讀得進、考的中。
但是這些話,只能爛在肚子裡,葉氏都去了這麼多年了,甘嬤嬤心裡頭再可惜,也不能如何。
只是甘嬤嬤也見不得錢嬤嬤的張狂樣。
她看了一眼坐在沈江雲身邊的霖哥兒,和藹地笑了笑,臉上的皺紋都眯縫起來了:「雲哥兒用功,咱們霖哥兒也不差,聽說如今族學裡因著有「霖二叔」在,那些小鬼頭們個個規矩的很,張先生講課都輕鬆了,是不是啊霖哥兒?」
甘嬤嬤的宅子就在侯府後罩房那一片,和沈家族人的宅子都是緊挨著的,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出來竄門的時候,翻來覆去就那幾件新鮮事,自然都有說過如今族學裡頭各家孩子的情況。
甘嬤嬤這話一出,花廳內就熱鬧了起來,和甘嬤嬤一桌的沈江雲、沈初夏和沈明冬兄妹三人,眼巴巴地看著甘嬤嬤,巴不得她多說一些,姨娘那桌的,徐姨娘是最得勁的,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眼角的細紋都露了出來,而沈家族人那桌,那些個女眷可有話要說了。
「說起這個,我是真佩服咱們二少爺,將我家萬吉治的是服服帖帖,之前他老子的話都未必肯聽,如今在家中是天天捧著書本讀書,生怕惹惱了他霖二叔,以後不帶他玩了!」
沈萬吉的娘孫氏一邊夾著菜,一邊就說了起來,自從她家小兒子又去族學上學了,孫氏便在家裡將沈江霖誇了又夸,今日這麼大的場面,又是甘嬤嬤挑起的話頭,孫氏自然不遺餘力地誇起了沈江霖。
「可不是!我家那幾個淘氣的,如今學的那叫一個認真,成日裡不是背書就是抄書,一點不用我們再操一點心哩。」
「說到抄書,那幾個孩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得抄二少爺的筆記,我說隔壁家萬吉不前兩日就抄好了麼,拿過來借著抄不一樣的麼?結果你們猜怎麼著?壓根不肯呢!幾個人頭並著頭,就對著二少爺的筆記抄,說只有抄霖二叔的筆記,後頭考試才不會出錯!」
眾人說到這裡,俱都哈哈大笑起來,本就是除夕佳節,大家心裡頭輕鬆,這裡也沒外人,說起話來也隨意,都覺得這話是好話,看著魏氏臉上也是笑吟吟的,大家便一疊聲地夸魏氏教子有方。
畢竟大家也都知道,沈江霖一向是在她跟前養著的,她們夸沈江霖,不就是在夸魏氏麼?
甘嬤嬤見錢嬤嬤這老貨和魏氏兩個人笑的勉強,心中別提有多舒服了。
別人不懂魏氏的心結,甘嬤嬤還不懂麼?
魏氏一向表面大方,盡力擺出當家主母的風範,但是內里氣度實在太差,她是想讓沈江霖有出息,但是又不能太有出息,蓋過嫡子的風頭。
可甘嬤嬤不那麼想,都是侯爺的兒子,只要有出息,便是侯府的榮耀。
錢嬤嬤人老成精,她瞬間就明白了甘婆子說這個話的用意,心裡恨的牙痒痒,但是面上又不能擺出來,便作出一副驚喜狀,對著沈江霖道:「沒想到如今霖哥兒也有這麼大出息了!好好好,真是好啊,往後兄弟扶持,一門雙星,等過兩年同你大哥一般,一起去下場試試,說不得就能中了!」
這話是錢嬤嬤故意這麼說的。
魏氏和她透過底,那秦先生說雲哥兒的學業精進了不少,今年院試應當不成問題,她說這個話,就是側面提醒魏氏,別失了台面,霖哥兒再有本事,能十六歲中個秀才回來麼?
如今一切不過虛名,那些拿得到手看得見的,這才叫真,且叫她們笑去好了!
魏氏聽了這話,果然臉上的笑也真切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