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雲這般一說,沈江霖也想起來了, 確有這麼一回事。
沈銳得的那一匣子筆, 屬實難得, 裡頭狼毫制的頭號排筆、二號排筆、三號排筆各六支, 羊毫制的大染、中染、小染各四支, 另有兔毫制的蟹爪,也便是勾勒線條用的筆, 大中小號各三支,紫毫制的鬚眉細筆四支,林林總總一匣子總共四十三支筆, 全部精工精製,這一匣子筆便要兩百兩銀子不止,更關鍵是此匠人手藝老道,市面上就這麼一盒,也不知道他哪裡淘到的,沈江雲見過一次後,便心心念念著想要。
沈銳不畫畫,只是出於文人雅興的愛好收藏,但是沈江雲畫啊!
對於一個畫畫重度痴迷者來說,這一匣子筆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
只是沈江雲不敢在沈銳面前提畫畫的事情,又心中實在喜歡,旁敲側擊過一回,沈銳卻只做不知,上次他自己提了說沈江雲中了生員,給他一份禮,沈江雲怕自己說了沈銳不應,才問沈江霖討了主意。
沈江霖便想到了沈銳時常賞玩的那套梅蘭竹菊古扇,聽說是前朝名家所作,有價無市,沈銳稀罕極了,異常寶貝。
沒想到自己無意中的點撥,沈江雲都學了去,還舉一反三,不僅從渣爹手裡坑來了一匣子畫筆,今日還想出了這麼個「壞」點子,幫魏氏解決了麻煩。
人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江雲天天和沈江霖混在一處,又是少年多變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就沾上了不少沈江霖做事的思路想法。
沈江霖聽明白後,也是一陣好笑,擎等著看接下來的好戲。
果然,魏氏得了兒子的好主意,心裡是又高興又妥帖,不僅僅是因為覺得這個主意好,更是因為魏氏發現,自己一直捧在手心裡的兒子,是真的長大成人了,不僅僅是個子高過她,而是思想上也遠比她想的要更成熟。
魏氏一直覺得自己兒子有些太好性了一點,耳根子又軟,若不是有她看顧著,就是他自己院子裡的幾個僕人都制不住,否則何來當時碧月之事?
魏氏一直擔心,如今兄弟兩個長時間混在一處讀書,到時候沈江霖越長大心眼越大,她這個傻大兒什麼時候被人賣了說不準還要替別人數錢,這如何讓魏氏不憂心?
今日這一番話,卻是讓魏氏對沈江雲刮目相看,心中也想著是不是自己太操之過急了,雲哥兒跟著秦先生這樣的大儒日日學著,身邊的幾個同窗都是京中拿的出手的世家貴子,年紀長上去了,自然不會再像小時候那般天真了。
魏氏心事暫時去了,心裡頭盤算了一回明天一早要見婆母時說的話,夜裡躺床上翻來覆去想了一宿,她心裡頭還慶幸今夜沈銳沒有留宿在她這邊,否則恐怕就要被他看出端倪來了。
夏夜窗外蟲鳴陣陣,微風習習,魏氏屋裡頭還用著冰,翻到後半夜也就睡下了,徐姨娘卻不好過,她心裡頭倒是沒裝著事情,只是這天實在是熱,她又是最畏熱的一個人,上半夜還有小丫鬟打扇,下半夜起了個身,身上又是熱的一身汗。
徐姨娘在自己小院裡睡著,晚上便只穿一件無袖汗褂,但是她頭髮又多又濃密,晚上睡覺前哪怕束在了一起,腦袋處還是捂出了一腦門的汗。
徐姨娘自己拿起一青竹柄的團扇扇風,心裡頭想著,兒子屋裡倒是還能用冰的,兩個女兒屋裡現在也用不著了,這些孩子都像她一般畏熱,她上了年紀了,還這般煩心睡不著,兩女孩正是火旺的年紀,也不知道照顧她們的嬤嬤丫鬟能不能多給她們扇扇風,多照看照看。
徐姨娘想到這裡更加睡不著了,借著月光翻身起來,走到自己的梳妝檯前,從裡頭的匣子裡翻了幾個筆錠如意的金錁子出來——心裡雖然捨不得,但是金子融了不打眼,賣換出來一些銀子。
這幾個金錁子是霖哥兒給她的,兒子出息了中了生員,又是辦了幾次宴席,收到了不少禮,這些便是霖哥兒從裡頭挑出來特意給她傍身用的。
徐姨娘年輕時候受寵,也得了一些好東西,但是沈銳送的東西,大都是打上了侯府記號的珍品,這些東西若是拿出去當了,很容易被追根究源,講究的人家,是不允許自家的東西隨意外泄的。
故而徐姨娘是不敢也不能,她能享受這些好東西,但是實際上她除了每個月的月例,偶爾沈銳那處貼補來的銀錢,她是無處來錢的。
最近幾年,她年老色衰了,沈銳便也不愛來她屋裡,偶爾來一兩次也都是講一講霖哥兒的事情,講完便走了,從不留宿。
她手裡頭花出去的多,進來的少,尤其是之前霖哥兒還沒讀出來的時候,徐姨娘私下裡補貼了不少。
如今府里突然開始削減開支,她雖然不滿,但是也說不出來什麼話,可是兩個姑娘可都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小姐,怎麼能受這種苦?
姑娘麵皮薄,不願去說,她可不在乎,葉姨娘攛掇著她一起去太太面前吵,她便去了,結果倒好,回來的時候反而還被三姑娘沈明冬說了一回,弄了個沒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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