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孩子, 自然就是剛剛還在東海岸線前線的風沙雷暴中的秦曜和沈清崖。
養護所外牆上是長條形的彩繪玻璃窗,秦曜皺著眉, 對著彩繪玻璃打量自己,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
「……估計是這個小傢伙乾的。」
黑色小球圍著沈清崖一圈一圈地轉,同時不斷發出「啾啾啾」的歡快聲音, 秦曜瞥了那小傢伙一眼:「這是那天在海灘上挖出來的蛋孵出來的?」
「嗯, 雖然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不過我懷疑它可能是我的異能。不然……」沈清崖頓了頓, 視線偏向另一邊, 「我也不會變回……那個樣子。」
「那個樣子」, 當然指的是他上輩子的模樣, 秦曜也很清楚。
秦曜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他剛剛因為異能暴走而意識不清, 身體衰竭,他還記得那種撕心裂肺心慌氣短、仿佛生命走到了盡頭的感覺。
這也讓他誤以為眼前的沈元帥是他瀕死前的幻覺。
現在身體還是沒什麼力氣,似乎用不出異能,但是剛才那種全身衰竭的感覺早已消失,與其說沒有力氣是後遺症…………倒不如說是幼童的身體大約本來就是如此。
「噗……」
太子殿下正在凝眸沉思, 冷不丁被這聲笑打擾到:「笑什麼?」
沈清崖立馬試圖把笑憋回去,可惜沒憋住,直接發出了槓鈴一般的笑聲。
秦曜:「…………」
「對不起……哈哈哈哈哈……殿下……哈哈哈——你這副樣子……哈哈哈配上這個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實在是……哈哈哈……太好笑了——」
豆丁沈清崖笑得前仰後合,眼睛裡都沁出了眼淚,又抬手抹掉。
那隻短短圓圓白生生,一伸出來手背上四個窩。
秦曜被他笑得很沒面子,怒道:「笑什麼笑,你這手像個乳豬蹄,你還有臉笑!」
知道又把太子殿下惹毛了,沈清崖立馬做了個嘴巴拉拉鏈噤聲的動作。
兩個小孩像兩朵蘑菇,蹲在阿蒙養護所的外牆角,大眼瞪大眼。
在前線看見沈清崖的時候,一方面秦曜以為是幻覺,另一方面當時腦子也不太清醒,因此不管不顧,也沒有太多情緒和想法。
現在……
現在對著這麼個爪子像乳豬蹄一樣的學齡前兒童,他也很難有「沈清崖真的回來了」的實感。
那股跟米蘭·休汀相同的果香味信息素消失了,或許因為兩人現在都是沒分化的小孩的緣故。
最後秦曜眯著眼,終於說出了那句話:「你就是沈清崖,也就是米蘭·休汀。」
「唔,我是。」
對著秦曜那張正經的包子臉,沈清崖還是很想笑,但他的求生欲告訴他他不能笑。
於是沈清崖假咳兩聲,轉移話題:「殿下,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只是……呃…………咱倆之間,確實似乎……嗯……有那麼幾筆陳年的爛帳,有點扯不清楚……我這不是一直都還沒做好準備……咳咳。」
秦曜哼了一聲,抱著他的粗短胳膊高傲不可一世狀。
沈清崖偷眼看他。
以前總覺得秦曜都這麼大人了,還整天這麼傲嬌,動不動哼來哼去的,太過難搞。
但別說,他這副樣子跟他現在這張肉乎乎的包子臉還挺適配的。
一看就是個臭脾氣的熊崽子。
兩人之間那些陳年舊事,的確說不清,的確剪不斷理還亂,如果放在之前,開這個口真是挺難。
不過也是巧了,他們現在變成這倆包子樣子,豆沙包子看板栗包子,橫看豎看都不是那麼回事,倒讓很多以前難以開口的話變得好開口了,也讓屬於成人的那些體面、那些肅穆、那些尷尬都減輕了。
這層隔在他們中間好些日子的紗,終於就這麼冷不丁被揭開了。
「你們兩個,蹲在那裡幹什麼?」
一個女聲順著牆根飄過來,沈清崖和秦曜兩個豆丁同時抬頭,只見一名身著民族風格子裙的高挑微胖的奶奶正站在養護所門口的雕塑前,見到他們抬頭後愣了一下。
「你們……不是養護所里的孩子啊,怎麼會在這裡?找不到家了麼?」
說完她盯著沈清崖的臉看了一會兒,扶了一把老花鏡,仔細觀察了許久,然後撫了撫額頭,像是以為自己看錯了。
「不會吧……你這孩子,怎麼可能——」
沈清崖和秦曜都認識這位女士。
阿蒙養護所的院長克林賽。
也是將沈清崖從五歲一直教養到十四歲離開阿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