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沒走,洛府後院就傳來一聲奇異的轟鳴,亭台樓閣崩裂塌陷的聲音也掩蓋不了的,亘古悠遠的吟唱聲。
一棵通體漆黑的樹木忽然拔地而起,周圍蓮葉枯敗、花木凋零、鳥雀化為白骨……這棵詭異的黑樹正在汲取整個玉曲的生機。
乾癟樹枝扭曲如無數臍帶,連接著一個嬰孩,那嬰孩轉瞬之間抽骨拔節,長成一名亭亭少女,肌膚上都是樹木的紋理,關節處鑲嵌了漆黑眼球。
此刻夜空中烏雲蔽月,只剩燈籠發出幽幽紅光,和那些瞳孔一樣紅得讓人心驚。
祝遙梔心想,完了,柳氏把真正的山神給生出來了。
少女坐在黑樹上,枯枝把四處逃散的洛府眾人綁了起來,少女美麗的面容忽然從中間裂開成四瓣,猩紅肉瓣邊緣長滿利齒,大張著把那些玉曲鎮民吃了下去,鮮血橫流發出粘膩聲響。
一眾巫覡見狀,紛紛頂禮膜拜:「豐盛神木,永世不朽!」
魔教長老方楹看了看正在進食的山神,立刻反應過來自己遭到了愚弄。
「能召出神木者才是【豐盛】血脈,」少年幽冷的目光牢牢鎖住了祝遙梔,陰惻惻笑道,「閣下又是什麼東西呢?讓我把你撕碎瞧個仔細。」
祝遙梔登時冷汗直流。
完了,穿幫了。
她想御劍逃走,但在魔教長老的威壓下,她連那把木劍都召不出來,更別說釋放靈力去動用那枚邪神之眼。
方楹笑著,枯黑藤蔓從他身上暴射而出,祝遙梔前面的海棠花樹都被撕了個粉碎。
完了完了完了!
祝遙梔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然而,下一刻,那些靠近她的藤蔓都被銀白的觸手張開裂口吞了下去。
「啊!」方楹發出一聲慘叫,臉色慘白地跌落在地,黑血從紗衣下汩汩流出。
他看見,少女身後出現了巨大的身影,萬千觸手潮水一樣蔓延而出,美麗得不似人間能有的銀髮少年將下巴輕輕擱在祝遙梔頭上,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那雙眼睛像是星河崩裂,高高在上而又冰冷無情。
方楹忽然感受到一陣從靈魂深處生出的恐懼。
非人之物的眼睛並不是他可以直視的,他的雙眼傳來一陣燒灼的劇痛,不由自主地流下黑色血淚。
祝遙梔發現自己能動了,她一抬頭,就對上邪神星藍的眼瞳。
「你,沒來,」少年伸出一根觸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而後說,「所以,我,來找你。」
「我被困住了,不然我也想去見你的。」祝遙梔眨了眨眼睛,鬆了一口氣道,「還好你來了,我差點就死了。」
「乖乖。」邪神伸出一隻觸手,安撫地輕拍她的頭頂,然後目光冰冷地看了看周圍。
黑樹中間的山神發出一聲驚懼的尖嘯,身上的眼睛紛紛閉合,少女還沒開始逃竄,就被觸手撕成碎片吞吃殆盡。
禁地里沒什麼活物,但這裡可太多太多了,銀白觸手張開裂口,把漆黑神木和幾個巫覡也吃了下去。
「您、您是……」方楹牙齒打顫,他不敢直視邪神,只能五體投地地跪拜下去,「方楹鼠目寸光,對您的眷屬無禮,甘受懲罰,請您饒我一命,願為您效犬馬之勞!」
銀髮少年並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掛在祝遙梔身上。
邪神:聽不懂,吃了。
觸手伸過去,張開裂口就將方楹吃了下去。
還提前貫穿了他的喉嚨,避免他發出慘叫,會很吵。
觸手吃完魔教長老,轉而伸向地上的司空玉等人。
司空玉和朝璃面白如紙,瑟瑟發抖。
祝遙梔拉住觸手,「這個不能吃。」
觸手很聽話,乖順地軟塌下來,纏住祝遙梔的手蹭了蹭。
那些正在撕扯血肉進食的觸手本來也想過來貼蹭,但是裂口上還粘連血絲,就被其他觸手拖到後邊藏得嚴嚴實實。
祝遙梔發覺手心有些粘膩,一看過去,發現銀白觸手上裂開了一些傷口,不斷滲出幽藍血液。
邪神什麼時候又受傷了?
她看著少年身上的黑色鎖鏈,突然反應過來——
邪神明明被封印在禁地,是為了找她才強行出來的嗎……
哪怕會滿身傷痕,也要來找她啊。
祝遙梔沒摸了摸邪神毛絨絨的銀髮,「我們先回去。」
於是周圍升起一陣稠密水霧,水霧散開的時候,祝遙梔發現她已經在禁地了。
祝遙梔默默把身上的白袍和額鏈弄下來塞進手鐲里,她擔心邪神看見祂的眼睛被當成首飾會不高興。
但邪神沒有在意,還是貼在她身上,時不時用下巴蹭她的發心。
「讓我看看你的傷。」祝遙梔去查看那些觸手,銀白觸手得到她的注視,歡欣地游移過來,圍繞在她身邊。
祝遙梔就近把一隻觸手抱起來仔細查看傷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原本那些還在滲血的傷口竟然一瞬間癒合了,觸手上光潔如寶石,在她懷裡貼貼蹭蹭,細細的尾端翹起來,用吸盤在她手上輕輕吸著。
像是在親吻她,但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被小貓踩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