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歸往病房裡看了一眼,金燦燦住的是單人病房,現在他們都在外邊說話,此時病房裡很安靜,只能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躺在病床上。
——金燦燦的醫療費,是由金頂的物業一力承擔的,根據許歸從路柏弈那裡知道的消息,對於金燦燦這件事,金頂物業那邊還需要付出一大筆的賠償。
對於金家父女來說,這應該算是一個好消息了。
「你女兒的身體情況,除了身上的骨折的地方,其他的,醫生怎麼說?」收回了視線,許歸又問金鴻。
說到這個,金鴻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了,他嘆了口氣,苦著臉道:「醫生說,燦燦身上的傷雖然能癒合,但是她心理上的問題,可能很難會治好。」
不管什麼時候,人身上的傷好治,但是人心裡的傷,看不見又摸不著,那治療起來,就十分的困難了。
金燦燦在山上呆了半個月,靠著喝雨水露水,吃蟲子和野草為生……沒人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但是,她最後雖然活了下來,但是心理方面,卻隱隱出了一些問題。
根據金鴻所說,這幾天,金燦燦在睡夢中總是會被噩夢驚醒,每次醒過來之後,她全身都在顫抖,嘴裡還發出痛苦的嗚咽。
金鴻面色疲憊的道:「醫生說,之後可能需要心理醫生干預,能不能完全擺脫心理陰影,只能看後期的治療……」
袁露聽得心裡頗有些不忍,許歸倒是神色如常,她只是又往病房裡看了一眼,道:「是這樣嗎?」
「我能進去看看她嗎?」她問,看向金鴻。
金鴻忙點頭:「當然可以,您請!」他忙打開了病房,面對許歸的態度十分謙遜溫和。
許歸走進去,在門口這裡站定,轉頭道:「我想和她單獨相處一會兒,可以嗎?」
金鴻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許歸為什麼要和自家女兒單獨相處,不過許歸是自家女兒的救命恩人,他並沒有表達什麼異議,而是點了點頭。
「好……」
至於匡明和袁露,兩人本就是陪許歸過來探望金燦燦的,許歸說想要和她單獨相處一會兒,兩人自然沒什麼意見,因而就許歸一個人進入了病房。
進去之後,許歸看見病房的窗戶被關著,屋裡顯得有些悶,便走過去,伸手將窗戶徹底推開了。
呼~
今天天氣還算不錯,似乎要下雨,帶著水汽的冷風吹進來,將屋裡的悶熱吹散了許多。
許歸回到病房,看見床上的女孩已經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她有一雙很黑很亮的眼睛,看著人的時候給人很真人,很專注的感覺。
「……我記得你。」看見許歸,她開口就說,語氣虛弱:「在山上,是你救了我。」
許歸有些意外,她走到床邊坐下,道:「就那麼一眼,你就把我記住了啊?」
金燦燦抿唇,認真的道:「因為姐姐你長得很好看,而且你還救了我,所以我看見了你,就不會忘了。」
許歸挑眉,笑了下,道:「我聽你爸說,你睡覺的時候經常做噩夢?」
金燦燦又抿了一下唇,目光游移的道:「也不是經常,就是偶爾……」
許歸目光溫和的看著她,金燦燦未盡的話突然就說不下去了,她張了張嘴,揪著被子的手突然一松,有些喪氣的道:「……是,我是老是做噩夢,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可是我睡著之後,總覺得自己還在山上……」
她跟許歸吐露了自己從沒有跟別人說過的事情。
「我當時從山頂摔下去,直接就暈過去了,等我醒過來,我躺在地上,全身都痛……天已經黑了,四周也都是黑的,我喊人救命,喊瑤瑤,可是卻沒人搭理我。」
似乎是回想起了當時的場景,金燦燦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喊了一晚上,後來喊不出聲了,還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
她全身都出現了骨折的情況,爬也不爬不動,她躺在那裡,感覺自己的力氣在流失,生命也在流失……大家都說她太堅韌,生命太頑強了,可是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到後邊,我能感覺到山裡的蟲子在我身上爬過去,有鳥在啄我……」
似乎回想起來了那種感覺,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整個人都在顫抖,金燦燦不知道該怎麼用言語去形容那種感覺,只是一想,她就有種想死的衝動。
到後邊,她幾乎只是靠著一股執念堅持下來的,到現在回憶起來,她都有些恍惚。
金燦燦道:「我知道我不該去想這些的,我已經被救了,我已經活下來了……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睡著的時候,發呆的時候。」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臉上全是痛苦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