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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老夫人的臉色明顯變了,眼尾的皺紋一旦失了笑意便襯得她又蒼老了半分。她嘴角一扯,又失笑著垂下頭轉了轉手中的玉戒指,這才開聲道:「凝珠,最近是怎麼了?越來越糊塗了。」

「要不要讓芍藥替你兩天?」她說這話時就連目光也不曾分與凝珠,好像覺著這枚棋子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凝珠一拍腦袋,挪著跪在地上的雙膝,上前扯著單老夫人拖在地上的裙裾,「不要,不要,老夫人,凝珠,凝珠會聽話的。不要換掉凝珠。」

見她聲淚俱下,單老夫人也不好再多說甚麼。到底是舊人用著順手,愚笨些就愚笨些吧,「罷了,退下吧。以後行事定要小心,也不知道那狐媚妖子會耍什麼手段,休要露出馬腳才是。」

「是,是,夫人教訓的是。」凝珠連連點頭,半跪著挪身子退出房門,替單老夫人將門掩實。她自知自己沒什麼本事,比不上新來的芍藥機敏,只是憑著昔日的主僕舊情才暫且留在單老夫人身邊。

要說聰慧,她甚至與金枝不能相提並論,只是那丫頭木訥,又不肯多說些阿諛話來奉承單老夫人,單老夫人才勉為其難地讓金枝跟了少爺。

可若只憑這點便讓她做回低級丫鬟,她是萬萬不甘心的。跟在單老夫人這麼些年,沒有苦功也有苦勞,她又怎肯將這美差事拱手讓人。

事情一眨眼過去許久,戚茗姒到揚州來也有半月余。付媛替她畫的畫像可算大功告成,看著面前繪卷上嬌俏的鵝蛋臉,甚是喜歡。甚至有一瞬間會想,要是她日後的女兒也能生得這般惹人憐該多好。

「茗姒這丫頭,長得真是乖巧極了。」她面對畫卷喃喃,確認無誤後,正想要執筆題詩一首,卻又停滯了動作。不知為何,她的內心有些惴惴。總覺著此舉會落下什麼把柄,讓三人的計劃告吹。

「金枝?」思慮再三,付媛決定還是作罷。題詩並不急於這一時,當前的燃眉之急是讓單老夫人露出把柄來,便輕聲喚金枝進屋。

「少夫人,」傳來的嗓音顯然不屬於金枝,付媛錯愕地轉身朝門外望了望。躬身站在門前的丫鬟是個生面孔,年紀看上去並不算大,甚至可以說比茗姒還要小一些,或許只有十歲出頭。

「金枝姑娘出門替少爺送書函去了,您只管吩咐奴婢便是。」可能是怕付媛生疑,那丫鬟沒等付媛詢問便自顧自地解釋。

付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手中的畫卷遞出去,「是嗎?這畫卷替我送到煙雨樓茗姒廂房去吧。」

丫鬟應了聲是,便欠著身告退,快步走入了長廊。

凝珠正倚在暗處候著,將提前準備好的畫卷塞到丫鬟手中,順手拿走了她懷裡的畫筒。她細聲叮嚀:「快去快回,只要說是少夫人送去的便是,其他的話一律少說。少說就少錯,事成之後不會虧待你的。」

敲門聲響起,裡屋卻似乎沒有人應答。

正當丫鬟心急如焚,不知該如何交差,反覆在門前踱步時,一男子徑直撞過她肩膀,以至於她沒能站穩摔倒在地。她蹙著眉望向那穿著青綠袖袍的男子,卻只聽那人操著奇怪的嗓音道了句「抱歉」便消失在走廊盡頭。

那嗓音聽著像是攏喉到極近嘔吐發出來的,雖渾厚,卻怪異十分。男子的聲音,她是聽過守門的小廝吆喝的,似乎並非如此。可若說那是女子的嗓音,她卻又不敢篤定。

誰家女子會裝作男兒身到煙雨樓來呢?

「吱呀」,門開了。

裙擺上的輕紗不偏不倚地落在丫鬟支撐在地面的手,「你是?」

「表,表小姐,奴婢,奴婢是單府的丫鬟,」或許是剛才驚魂未定,她有些囁嚅,「是少夫人派奴婢來送畫的。」

她打量了一番丫鬟,「生面孔啊,從前怎麼沒在府里見過你。」

「是,是,回表小姐,奴婢是新進府的丫鬟。」戚茗姒的雙眼微眯,似笑非笑。

規行矩步,不過是有些慌張失了分寸,並不像是府里剛來的丫鬟。

不過既然她想撒謊,戚茗姒也懶得多問,哼笑一聲便接過了她手中的畫卷,「知道了,回去吧。」說罷便回身掩過了門,隔絕了屋外的視線。

丫鬟的腳步聲漸遠,緊接著又有一陣倉促的腳步接近。

規律的敲門聲在門口響起,一直站在門後的戚茗姒盈盈一笑,拉開了房門。

她將那穿著青綠袖袍的男子拉入房門,又左右窺視了一番,確認沒有旁人看見,這才急沖沖地關上了房門。

男子怯生生地隔著面紗看戚茗姒,看著她動作一氣呵成,輕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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