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似乎恢復了正常。
第50章 相欺
「我現在是不是該禮貌性迴避?」鄭錢坐在一堆乾性辦公垃圾里說,「否則噢,別到時候又聽了什麼不該聽的。」
唯一完好的半拉沙發被邰秋旻霸占,有魚斜倚在靠背側邊,抱臂說:「你就當那1699包含封口費吧。」
鄭錢搓著手指扭頭,暗示:「那也太……」被一記眼風掃回去,半晌心道,不對啊,他為啥要怕這倆啊!
那一兜子青鳥占據了大半個辦公室上空,像團不規則的泡泡糖,被看不見的口腔嚼來嚼去,偶爾唧唧叫著。
丁峰元的臉就在裡面縮著,忽隱忽現,忽大忽小,看久了很有暈眩感。
大抵是腦子不太好,罅隙里的東西說話總是藏一半,或者經常跑偏,有魚不想兜圈子,抬了抬下巴,直白問,「她有什麼秘密?」
「明楓,她就職的這所公司有問題,那些職工全在助紂為虐,」丁峰元的臉撲上網兜,分勒下的肉塊無不幽幽地說,「他們在吃人啊。」
誰知在場三人都沒什麼額外的反應。
邰秋旻甚至嗤了一聲,像是聽見一件極為好笑的事情:「吃人?多新鮮吶,我猜你肯定不是指象徵意。」
丁峰元青白著一張臉,瞪向他。
鄭錢不由側目,多看了他幾眼。
有魚警告性地咳嗽一聲,沒什麼動容表情,只問:「繼續,你怎麼發現的?」
「我拿到心儀offer那天,和我父母出去吃飯慶祝,回程出了車禍,我爸沒救回來,我媽截肢了,且燒傷嚴重。」丁峰元說,「她接受了植皮手術,後來用的是明楓製造的假肢,秦珍樹推薦的,那之後,她就有點不對勁了。」
邰秋旻聞言往有魚腿間掃了兩眼。
後者嘖聲:「我沒用他家的。」
邰秋旻大失所望,又把視線轉回去。
有魚沒搞懂這是什麼毛病。
丁峰元臉頰肌肉抽動,語氣晦澀:「她開始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病人的思維很容易被扭曲,生理性的疾病影響心因性的精神狀態,會讓他們變得相對不理智、有失公允、敏感、刻薄、愛鑽牛角尖……
復健期間,她開始不平衡自身與他人的區別遭遇,為何同副棋盤之上命運有好有壞,為何有人順風順水而苦難降臨於己,為何命運總愛讓人覺得幸福觸手可及時再當頭一棒。
她自認勤懇良善多年,外不與人結怨,內不與親有齬,為什麼現在落得這樣一副田地。
儘管很多人安慰她,這已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啦,這完全是不幸中萬幸。
但為什麼,偏偏是自身不幸。
她在秦珍樹的陪伴下參加了一些病友交流會,關於循序漸進的運動方案,關於情緒調理,關於忌口和營養食單,關於特殊家庭醫療補助申請……都是一些很常規的主題。
但那之後,丁峰元不止一次撞見她抱著假肢,以對待老伴的閒話口吻,絮絮說一些有關美麗新世界的話。
關乎某個遙遠的彼方,關乎永恆的春天或者豐碩金秋,關乎化外之境……
那是只存於文學作品中的、任何語言都難以企及的烏托邦,是神的自留地……
那地方由棺介入,徹底模糊了生與死的界限,經歷千難萬險重重考驗,摒棄六親孑然一身,但歸處平安喜樂,百病全消……
那地方豐饒、壯麗,沒有災厄、沒有苦難、沒有淚水、沒有分離……所有生靈都會回到最初的祈願中,變得純粹、善良、幸福而安詳……
聽到這時,鄭錢的脊背莫名繃直了,摩挲背包肩帶的手指緩了下來,他大抵沒轉過彎來,但職業病下順口道:「人類宗教問題不歸我們管。」
有魚克制著自己沒有看向邰秋旻,但餘光注意著對方狀態——
沒有多大變化,甚至在事不關已地玩手指,但估計察覺到什麼,抬手撫過心口,說:【擺擺,認真一點,他看向你的目光如此崇敬,都快哭了。】
有魚:「……」
「是的,就像誤入某種有害組織,她甚至開始有自毀傾向,後面不得不輔以神經藥物治療。」丁峰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