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對這樣的人,被那種帶著逼迫的審視的目光盯著,季明瑤又怎會不腿腳發軟。
汀蘭驚魂未定,突然想到一件事,「姑娘不該將實話告知沈督都的,若是沈督都再找世子爺去印證此事,那世子爺不就知道姑娘發現他那日在榮宅的事了嗎?」
季明瑤淡淡說道:「無妨。」
若說季明瑤昨夜親眼見到陸文瑾衣衫不整地從清水胡同出來,內心波濤洶湧,憤恨交織,可過了一夜,那般場景反覆在內心煎熬,令她身心俱疲,如今她只
想尋求一個解脫。
以前她覺得陸文瑾雖然強勢了些,自負驕傲了些,這些年也還算是尊重她,但直到她揭穿了陸文瑾的真面目,他偽君子的本性也暴露無遺。
昨晚她差點被陸文瑾強要了身子,忍無可忍罵他髒,待他回過神來細想,未必不知自己昨夜跟著他,如此她和陸文瑾便徹底撕破了臉。
若陸文瑾惱羞成怒退親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緊緊握住手中髒兮兮的錢袋,卻有一種暫時結束了飄搖,尋到安全感的安心。
「他應該早就知道了。」季明瑤似鬆了一口氣,「若是因此退婚了也好。」
即便沒有這門親事,她也能為自己,為家人掙出一條生路。
接下來的幾天,季明瑤每日早出晚歸,按謄抄的名單出去要帳。
雖然無法將所有的欠帳全都要回,可她也收回了大部分的賒帳。
季明瑤的臉皮也越練越厚,配合孫掌柜演戲,因劇情需要,適時掉幾滴眼淚,她的演技越來越好,說暈便暈,還時不時便上演的幾齣苦情戲碼。
畢竟父親拋妻棄子,她和母親淪為京城笑柄,日子過的窮困潦倒,連買炭過冬的錢都沒有,這樣素材豈不是隨手拈來?
經過幾天的努力,她已成功收回了好幾百兩銀子的欠帳。加之賣了錦繡坊所得的銀子,終於湊夠支付了馮員外的賠款,手頭上還剩了四百兩。
剩下的帳都是幾年前的舊帳,不是欠帳之人已經舉家搬遷,找不到人,便是實在拿不出銀子,短時間之內恐難以順利要回。
季明瑤便不打算再出門要帳了,而是拿出一半的銀子交給孫掌柜,「孫伯,如今雖然不能賣緞子,但量體做衣的活無需依賴鋪子,咱們可上門做熟人的生意。」
孫掌柜撫掌笑道:「我覺得這個法子可行!三姑娘那一手的做衣刺繡的功夫那可真是出神入化,我還從未見過旁人有姑娘這般的好手藝!」
季明瑤心想她寧願沒有這所謂的好手藝,這刺繡功夫可是母親將她關在房中,燒了她所有的書,關在房中,苦練十年的代價換來的。
倘若能讓她選擇,她寧願用那十年的時間好好讀書。
好在當初父親也曾偷偷教她讀書識字,還不至於成個睜眼瞎,倒是還識得幾個字。
若非是苦於為一家人的生計奔波,為母親多掙點藥錢,她定要將十歲那年落下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全都學一遍。
好在如今也掙出了一條生路,只要能多接幾單為人做衣的活,總能維繫一家人的生計,再存些銀子,兄長便能娶媳婦了。
她眉眼間郁色也漸漸散了,雖然仍然穿著那洗得輕薄不能保暖的舊襖,手裡握著那髒兮兮的舊錢袋,但錢袋卻不再是癟的,手中沉甸甸的分量,讓她再次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
一切都正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這幾日季明瑤早出晚歸在外收帳,根本沒空想起陸文瑾。
不知不覺陸文瑾竟然已經接連七八日未曾登門,也不曾派小廝約她出去,但卻並未遣人來退親。
季明瑤忙著接生意根本沒空想他。
江月芙介紹她為紅玉做衣,紅玉挑了緞子,季明瑤上門量衣,收了定金,第一單生意便算開了張。
從滿月樓出來後,她和汀蘭特意去棋盤街轉了一圈,若是遇見心儀的鋪面,便留心觀察那條街的人流量如何,周圍都有哪些鋪子,再暗暗記下,打算攢夠了銀子再挑選合適的鋪子盤下來,讓錦繡坊重新開張。
買了阿弟最喜歡的炒栗子,買了一壇酒和一隻燒雞,打算等兄長下值歸家給他當宵夜。
今日是季明瑤過的最充實最快樂的一天。
馬車緩緩停在季府門前,遠遠便見芝蘭提著燈籠,伸長脖子,將手籠進袖中,在門前焦急張望,來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