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抹了桂花油,塗抹在長發上,湊近輕嗅,再綰成飛仙髻,「這是我為了你專程跟江嬤嬤學的,阿瑤你可喜歡?」
季明瑤仍是蹙著眉頭,盯著鏡中的陸文瑾,一言不發。
陸文瑾從袖中取出一支珠釵,那珠釵上的珠子足有拇指指頭那般大小,周身散發著柔潤的光澤,在燈影下熠熠生輝。陸文瑾手執那珠釵,那顆珠子便沿著脖頸自下而上滾動著,那冰涼珠子帶來了一陣陣寒意,季明瑤閉著眼神,強忍著內心的不適。
身後,那熟悉溫和的聲音傳來,「世子,明日便是你與阿瑤的大婚之日,大婚前新娘和新郎不能見面,會不吉利。」
季蘭辭聲音溫和,舉止有禮,眼神卻犀利,「時辰已經不早,世子不該仍留在明妹妹的閨房中,這於禮不合。」
「我送世子出府。」
方才在陸文瑾闖進來之時,汀蘭便悄悄溜出去搬了救兵,如今大公子已經離開了京城,整個季家會救季明瑤的便只有季蘭辭。
陸文瑾手上的動作一頓,將珠釵插至季明瑤的髮髻之上,又飛快地為季明瑤解了穴,季明瑤已是冷汗淋漓,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陸文瑾傾身,附耳說道:「阿瑤,明日吉時,我會親自上門迎親,阿瑤便在府中好生休息。」
之後便將手負於身後,行於季蘭辭之前,大步離開。
季明瑤虛脫般地靠在椅子上,汀蘭趕緊跑上前去,急切地問道:「姑娘,方才世子爺可曾傷害姑娘?」
季明瑤搖了搖頭,手卻控制不住發抖。「沒事了。」
今晚終於熬過去了。
但她又希望今夜不要過
的那麼快,希望時間停止,永遠不要天亮。
汀蘭為季明瑤備水沐浴,緩解疲勞。
季明瑤將頭沒入浴桶中,想著再過幾個時辰就要天亮了,陸文瑾想阻攔的到底是誰?
他以為自己有了別的男人,還說男人會帶自己離開,可笑的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季明瑤想起了一個人,衛初。
想起了在白馬寺分別前,他好像一直在暗示,暗示她不要輕易妥協不要放棄,好似便提前知道她會和陸文瑾退婚。
他還給兄長寫了一封信,告知了林棠匪首的身份。
季明瑤突然想到為什麼陸文瑾會惶恐不安,定是因為林棠的緣故。
可她分明看到林棠被陸文瑾打暈後被帶走了。
定是林棠逃了,陸文瑾才會如此煩躁不安。
等到季蘭辭再次反回雪霽院,見季明瑤靜靜地站在廊下,目光不錯盯著面前飛舞的雪花,似在看雪,而目光卻是虛的,季蘭辭解下自己的大氅披散在季明瑤的身後,「穿得這樣單薄,當心著涼。」
季明瑤彎了彎眼眸,「多謝堂兄趕來解圍。」
季蘭辭低頭輕咳了一聲,蒼白的臉色上泛起了一絲紅暈,「明瑤,對不起。」
「哦,堂兄說的是那件事啊,我本也不是為了幫你,堂兄不必道歉。」
她是為了阿弟,也是為了讓自己的命運不會一直被人擺布,她以為季蘭辭說的是他授官一事。
但季蘭辭其實說的是他為了父親而放棄為季明瑤出頭,他一直因為這件事良心不安。
他突然很認真地說道:「錯了便是錯了,是我對不起你,阿瑤,你罵我,打我罷!」
季明瑤自己也是滿腹的心思,她並未注意到季蘭辭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也是心不在焉,半響的沉默後,將身上的大氅交還給了季蘭辭,
「堂兄的身體一直不好,一遇雨雪天氣便會咳疾,堂兄還是自己披上吧!」
季蘭辭用那滿眼憐愛的眼神看著季明瑤,尋常女子出嫁,自是滿懷欣喜和期待,哪似季明瑤這般,心事重重,眉眼間儘是憂鬱。
陸文瑾並非良配,可季家卻無一人敢與之抗衡,就連他自己也成了忍氣吞聲,瞻前顧後的懦夫。
無力改變季明瑤跳火坑的結局。
他心中鬱郁,猶豫了半天,這才鼓起勇氣對季明瑤說道:「聽說兄長送嬸母回金陵探親,明日明瑤妹妹可否准許我以兄長之禮送妹妹出嫁。」
季明瑤怔了片刻,見到季蘭辭那溫柔的關切的眼神,點頭道:「好。」
季蘭辭滿臉喜色,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他想為季明瑤做一點事,為自己曾經的軟弱無能贖罪,盡力去彌補她。
只有這樣做,他心中的愧疚才能減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