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剛才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返回的 VIP 室,總之,她一個人回到別墅後,坐了一會兒,就給管家打了電話,叫車將自己又送了回去,隨後,就看到了那樣的情景。
相當符合路文初先前的解釋:逢場作戲,沒有私交。
熟人介紹過來的,場面戲當然得做足;女孩是今天才認識的,當然沒有私交;下午才剛上過床,他不至於那麼飢不擇食,要在太太還在身邊的時候就做點什麼。
但她真的不是一個「大度」的女人,面對那樣的場景,還能無動於衷。
剛才,有那麼一瞬間,她很害怕自己會突然失去控制,變成自己曾經最害怕變成的「潑婦」的樣子,不管不顧衝進去。
「我是接受過良好高等教育的現代女性,」朦朧的夜色里,她看著前方無人的道路,在心裡對自己默念,「不能變成那樣。」
臉上開始有溫熱的液體流淌下來,在拂面的海風裡,很快失去溫度,變得冰冰涼涼。
她伸手擦了一下,才擦乾,又有液體滑下,源源不斷,好像不願閒著似的。她乾脆不擦了,任眼淚淌一會兒,低下頭,看著腳下平整的路面。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道長長的影子出現在眼前,她停下腳步,看著那道影子越來越近,直到被她完全踩在腳下。
「你怎麼了?」男孩清越的嗓音出現在耳邊。
高大的身影擋住大片路燈的光線,正好將她完全籠罩在陰影里,暫時隔絕了一切。
姜幸雨抬頭,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陳馳,又飛快地重新低下頭,不大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臉。
「是你啊,陳馳。」她盡力平復自己的呼吸,一開口卻發現聲音里已經帶著濃濃的鼻音,聽起來就不大正常。
男孩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似乎想抬起來觸碰她,可是很快又放下了。他彎下腰,雙手撐在微屈的膝蓋上,將自己的視線放到比她稍低一些的位置,仰望過來。
那雙天生含情的眼睛,帶著關切的情緒,在看到她臉頰上的濕潤時,怔了一下,隨即像是光影下轉動的玻璃珠子一般,流轉過許多色彩。
「你哭了?」他再次抬了手,好像想替她擦掉眼淚,但最後,還是落了下去,悄悄握成拳。
姜幸雨好像在一瞬間止住了亂七八糟的情緒。
「沒有,」她快速擦一把臉頰,深吸一口氣,也不打算多做解釋,抬頭看向重新站直了的男孩,「你怎麼在這兒呢?」
他沒戴帽子,也沒戴口罩,就這麼出現在路上,很是怪異。
「我出來逛逛,晚上人少。」陳馳隨意解釋一句,又悄悄看向姜幸雨,「姐姐也一個人。」
姜幸雨笑了下,沒說話,開始繼續往前走。
陳馳無聲地讓到一邊,讓她重新走到燈光下,然後默默跟在一旁。
他的目光在她脖頸間閃亮的鑽石小鳥上停留一瞬,然後再移向她的手腕。
下午由他親手套上去的青銅鐲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黃水晶鑲鑽手鍊,和脖頸間的項鍊顯然是同一系列,無名指間,也多了一枚鑽戒。
是婚戒。
他悄然移開視線,默默垂下眼瞼,看著腳下的影子。
「路先生呢?和姐姐吵架了?」其實不該問的,但他就是忽然控制不住自己,說了出來。
姜幸雨看著前面被燈光照亮的道路,臉色再次黯下來,不是失落,不是痛苦,也不是受傷,而是面無表情。
「沒有,沒吵架,」她沉默了一會兒,答道,「他在和朋友們喝酒。」
「哦。」陳馳應了一聲,語氣里帶著說不出的悶。
姜幸雨沒給他再問什麼的機會,直接換了個話題:「手鐲上的刻字,我看到了,很用心的禮物,謝謝你。」
陳馳看了她一眼,沒有解釋那是本來就有的,還是另外刻上的,只說:「我只是覺得這個詞正好配得上姐姐而已。」
空氣里一片寂靜,好像不遠處的海灘上,有潮水湧來,姜幸雨感到呼吸中都多了一層水汽,有點發悶。
「晚上在外面亂走,不怕被人拍到嗎?」不知過了多久,姜幸雨才再次開口,已經又換了一個話題。
這家酒店雖然安保做得很好,不會有閒雜人等進來,可長假期間幾乎客滿,他頂著這張正當紅的,幾乎各個年齡段都有人能認出來的臉在外面散步,一不小心就會被其他客人看到。
「怕,但也想出來透透氣,萬一遇到你呢?」男孩輕聲回答,沒有看她,而是在一道門前停下,「現在遇到了,該回去了。」
姜幸雨看到門口的號碼,的確是 6 號,原來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這兒了。
她站在路邊沒動,看著男孩往院子門口轉去。
滴一聲,門被刷開,男孩擰開把手,將門打開,卻沒再往裡走,只是轉身過來,重新看向姜幸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