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車上的人就走空了,就連司機也溜達去廁所了,顏玉琢用毯子圍住自己,給自己築了一個暖暖和和的巢,在溫暖的車廂里清清淺淺地睡了過去。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一上午提起精神應對三個男人的連番轟炸,她確實倦了。
車廂里安靜且昏暗,車身的輕微晃動仿佛搖籃。
無人
打擾這個難得安靜的夢境。
忽然,「搖籃」撕開了一縷光亮——車門打開,一道高挑的身影抬步走進了車廂。
男人的腳步輕緩,像是怕驚醒搖籃里的夢境,以及夢境裡振翅的蝴蝶。
他慢慢走向最後一排,停步,目光溫柔地流連於她的睡顏。
她的胸口有節奏的起伏著,呼吸平穩且綿長,長發披散在臉頰,羽睫輕攏;陽光纏綿地在她的髮絲上跳躍著,她的存在就是最值得歌頌的神跡。
他試探性地呼喚她的名字,卻只得到了她睡夢中不甚清晰的回應。
「……」
男人伸出手,修長的手指遲疑了一瞬,才小心翼翼拂開她頰邊散落的碎發。他慢慢傾身,復又頓住。
他就停在那裡,時間和光線在這一刻都凝滯了。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掙扎著,猶豫著;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思考,最終他闔了闔眼,鼓起勇氣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
那是一個帶著淡淡檸檬薄荷香氣的吻。
那是偷來的一吻。
這個吻輕如鴻羽,可承載的感情卻極重。
她沉睡著。
而他顫抖著。
男人發出一聲喟嘆,像是在感嘆自己終於得償所願、又像是鄙夷自己的無恥行徑。
這個吻香甜卻又苦澀。
……
車門咔嗒一聲合攏。
原本沉浸在睡夢中的顏玉琢緩緩睜開了眼睛。
車內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她自己,她抬手碰了碰額頭,男人唇瓣上的檸檬薄荷香氣好似還留在那裡。
——她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絕對不是夢。
她睡得並不熟,只能說是半夢半醒。剛才車門打開時,她雖然聽不真切,但隱隱約約知道有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喚她,可她卻掙扎著無法醒來。
——直到,那一吻落在了她的額間。
如此珍重,如此小心,如此莽撞,如此倉促。
顏玉琢掀開身上的薄毯,側身望向車窗外。加油站旁的便利店裡,三個男人正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陸之熠買了一瓶檸檬薄荷飲料,大口喝著;周珩止接過學生遞來的檸檬薄荷糖,放進了嘴裡;莊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檸檬薄荷味的唇膏,仔細塗在嘴唇上。
「……」
顏玉琢想,怎麼她以前沒發現,檸檬薄荷味這麼常見呢?
第56章 遷怒來一個滾一個,來兩個滾一雙,來……
那個檸檬薄荷味的吻就像是湖面上泛起的漣漪,待湖面平靜後,始作俑者就悄無聲息地隱進了春天裡。
究竟是誰在湖面上留下了印記?
是無拘無束自在飄過的季風?是岸邊百年垂柳落下的枝葉?還是湖底奮力一躍的錦鯉?
顏玉琢抬手輕觸額頭上殘留的溫度,她長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的複雜感情。
一個吻,可以在意亂情迷的酒吧里發生;也可以在兩情相悅的公園裡發生;可以在某次鄭重的告白後,亦或是懵懂試探的曖昧期。
它萬萬不應該發生在她毫無所覺的熟睡時。
顏玉琢又不是躺在棺材裡被王子親一下就要嫁給對方的白雪公主,她早就過了愛看童話的年齡。
但是很顯然,那個吻她的男人還沉浸在過時的浪漫主義敘事裡。
車子加油完畢,眾人回到車上,校巴車繼續上路。
這一次,莊策不要臉地搶到了顏玉琢身旁的座位。
陸之熠氣得汪汪叫:「剛才上車時你明明坐在前面那排的!」
莊策不屑嗤笑:「先到先得沒聽說過?再說,這座位又沒有寫著你的名字。」
他兩腿交疊,大大咧咧地靠坐在後排,根本不把陸之熠放在眼裡。
陸之熠立刻向顏玉琢求救:「姐姐,你看他……」
顏玉琢還沒出聲,最後上車的周珩止已經低聲喝止了兩個男人之間毫無營養的對話:「別忘了你們都是蹭車的,這是我們學校的車子,你倆再吵就滾下去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