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生辦公室後,顏玉琢腳步虛浮,臉色幾近蒼白,明明那份資料只有薄薄幾頁紙,可她的手卻沉重地抬不起來。
莊策不忍見她這樣,趕忙說:「我姐姐人脈比我廣,我把這份新的手術資料傳給她,拜託她去問問其他醫生。」
「不用了。」顏玉琢搖搖頭,苦笑道,「我不打算做手術。」
「什麼?」
「國內的頂尖醫生能找的、能問的都找過了、問過了。我媽媽的情況太複雜了,第一次腦淤血的後遺症還沒解決,第二次外傷讓她的病情雪上加霜。她現在躺在病床上就像是睡著了,什麼風風雨雨都打擾不了她,難道要再做一次手術折騰她嗎?」
「國內的醫生不行,那就去找外國的醫生!」莊策卻很固執,「剛才醫生不是說了嗎,這個療法在國外是有成功案例的,我可以包機把阿姨送到國外治療,錢不是問題!」
顏玉琢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笑出了聲,那是無奈的笑、諷刺的笑、痛苦的笑。
這段時間蜂擁而至的壓力幾乎要壓垮她的理智,讓她忍不住口出惡言:「莊策,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傲慢?我知道你很有錢,可錢不能解決這世界上的所有問題。沒有手術能保證百分百的成功,下次手術失敗了怎麼辦,難道讓我媽連手術台都下不來嗎?」
「至少那也是一次嘗試!」莊策不明白,他認識的顏玉琢向來自信又勇敢,為什麼會在這件事上如此搖擺怯懦,「她躺在那裡永遠醒不過來,靈魂被困在身體裡動彈不得,你覺得這樣對她好嗎?」
「但那樣對我們好!她還活著,那就是好!!」顏玉琢頭一次在莊策面前情緒崩潰,她知道自己歇斯底里的樣子很可笑,她也知道莊策其實並無惡意,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莊策,你沒經歷過身邊朝夕相處的人突然去世,所以你不知道活著兩個字有多美好!她即使永遠醒不過來,她躺在那裡依舊是媽媽,是妻子,是姐姐;但她要是死在手術台上,那她就是一捧塵土,一隻棺槨,一座墳!」
「……」
「你以為死亡是什麼東西?它不勇敢也不浪漫,它就是戛然而止,突然消失,只有被留下的人才會永遠困在這段故事裡,拼命地懷念她、想要留住她!誰能接受死亡?誰也不能!你有想過我父親嗎,他還不到六十歲,頭髮已經全白了,這個家是由三個人構成的,少一個人都不是家,他已經失去過一次了,他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莊策望著眼前的顏玉琢,被她身上溢出的憤怒與悲傷所震懾。
她明明沒有哭,可莊策好像看到了一雙含淚的眼睛;她明明聲音很大,可莊策好像聽到了她內心的寂寥。
——他忽然很想抱抱她。
就在此時,醫院走廊上又響起另一道腳步聲,腳步聲沉重,遠不如年輕人矯健利落。
「若雅……不,小顏,」那是一道蒼老的聲音,「你是個好孩子,可你不用替若雅背負這麼多。」
顏玉琢愣住了,她慌張回過身,發現若雅爸爸不知何時來到了他們身後。
「……您都聽到了?」她動了動嘴唇。
「都聽到了。」若雅爸爸慢慢走向了她,從她的手裡拿過了那份醫療資料,慢慢的、慢慢的翻看著,他看得是那樣認真,其實很多醫學名詞對他而言很陌生,但他仍在努力理解著。「手術的事情,是我們大人要考慮的事情,你還是個孩子,你不要去操心。」
顏玉琢說:「我已經二十六了,我不是孩子了。」
「誰說二十六就不是孩子了?」若雅爸爸說:「在我眼裡,不管你是二十六還是六十二,你和若雅永遠是我們的孩子。」
「……」
若雅爸爸看向站在一旁的莊策:「我聽小顏說,你家裡還有個孩子?他幾歲了?」
莊策注意到老先生居然改口稱呼顏玉琢為「小顏」,而不是「若雅」。他心中千般猜測閃過,暫時壓下,認真回答:「是我姐姐的孩子,今年八歲了。」
「八歲……真好啊,這個年級的孩子皮實的很,你現在覺得他還是個長不大的小鬼,結果一轉眼就長大了,念了初中念高中,念了大學又去工作……然後看他結婚,你再看著他的下一代迎風長大。」若雅爸爸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如果能讓我見到若雅這樣度過平凡又充實的一生,拿我的一切去換我都願意的。」
他的目光落在顏玉琢的身上,像是在透過她看著另一人。女孩的及肩假髮有些凌亂,那是若雅的模樣。
「其實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上輩子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所以上天要懲罰我,先是帶走了若雅,現在又要帶走我的妻子。」若雅爸爸苦笑著,「但我有時候又想,是不是若雅也在等著我們,催我們儘快去那邊『團圓』?」
「不,若雅不會這麼想的!」顏玉琢語氣一凜,立刻打斷他的悲觀想法,「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若雅,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如果站在這裡,一定會親口告訴您,她只想讓媽媽平平安安的。她喜歡吃餃子,即使媽媽的手腳不方便依舊會做,她喜歡小貓,你們便收養了小滿。她愛你們,我也愛你們,誰說『團圓』只有一種方式?每次我在樓下看著你們為我亮起的燈,這難道不是一種團圓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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