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根本就不能算無中生有!」
拉斐爾從林歸傘進辦公室起,第一次產生這麼大的情緒起伏。
他將電腦屏幕轉向林歸傘,展示此前敲敲打打的內容。
那是一段監控視頻。
凌晨兩點的醫院走廊,一個身形消瘦的黑髮女子,穿著病號服,正面露驚惶朝一個方向頭也不回地奔跑。
沒有窮追不捨的怪物,更沒有焦頭爛額的醫生。
從頭到尾只有林歸傘,在監控畫面里上演獨自一人的獨角戲。
林歸傘著了魔般,抱著電腦顯示屏死盯不放,又拖著滑鼠一遍又一遍來回點擊。
拉斐爾擔心驚擾到她,放輕了聲音,「今天一早上班,我就接到護士的消息,說你昨晚在醫院跑上跑下,很久才消停。」
「你昨夜出現幻覺,今早又將我袖子上的血跡,編入幻覺中的遭遇。」
「幻覺?」林歸傘喃喃重複,頹然坐回到椅子上,眼神空茫茫的與拉斐爾對視。
拉斐爾目光未有絲毫迴避,「是。」
「依舊不肯信的話。」他伸出弄髒的半截衣袖,「你盡可採樣化驗,只是大概率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林歸傘雖然笑著,卻感覺不到自己在笑,「那就沒必要多此一舉了。」
「還有一件事。」拉斐爾頓了頓,終是流露一絲不忍。
「如果說你因為無法接受父母的意外事故,才編造出那套怪物的幻覺。」
「昨晚的事與你父母全然無關。」
「林小姐。」拉斐爾強調道,「這證明你的幻覺加重,已經影響到日常生活。」
「恐怕不得不暫緩此次出院,再留院治療一段時間。」
林歸傘遲鈍地拿起桌上無人問津的報告,像是被抽乾了精氣神,只剩一具空殼,臨出門前才想起來說一句,「都聽醫生的。」
門扉輕輕合上。
拉斐爾視線卻仍停留在林歸傘的背影,良久,他唇角緩慢揚起,露出絕不該出現在醫生臉上,一抹愉悅的笑容。
他起身離開辦公桌,來到盥洗室,隨手將平光眼鏡別在衣領,擰開水頭擦洗衣袖殘留的血跡。
水珠拍打在鏡面,模糊鏡中人的容顏。
待污漬被清洗乾淨,一隻修長白淨,卻撕開一道猩紅帶鋸齒裂隙的手,抹過鏡子上的水霧。
拉斐爾面無表情直視鏡中自己。
金髮藍眸,五官深邃俊朗,此時臉頰的皮膚微微鼓動,像是什麼東西即將破開血肉。
一隻眼睛睜開了,長在這張臉上多餘的第三隻眼睛。
骨碌碌轉了一圈,然後便沒有多餘的行為,似乎只是憋得狠了,出來放一下風。
吱呀。
突兀響起的推門聲。
拉斐爾不緊不慢將這顆眼球按了下去,臉頰的豁口閉合,又恢復到從前光滑平整的狀態。
他帶上銀框眼鏡,金屬防滑鏈隨著轉身的動作微微搖晃。
「還有什麼事嗎,林小姐?」拉斐爾若無其事笑道。
林歸傘去而復返,沒有進辦公室,而是自門口探頭,眼神下意識捕捉到拉斐爾洗得乾乾淨淨的袖子。
她剛要說的話停頓了片刻,這才吐出。
「本來我哥要接我出院的,沒想到發生了這種意外。」
「剛才護士說,哥他已經在病房等我。」
林歸傘猶豫道:「可以麻煩醫生,替我說明一下延遲出院的原因嗎?」
第4章
向家屬說明病人的情況,本就是醫生的職責。
拉斐爾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好,那我就陪林小姐走一趟。」
辦公室離病房的距離不算多遠,路上遇到的病人護士都會向醫生打招呼,看得出來拉斐爾醫生的人際關係很好。
這副熱鬧的場景,讓林歸傘對昨晚所見,醫院的一片死寂感到愈發虛幻。
推開病房門之前,林歸傘深呼吸了一口氣。
一想到就要正式與那個披著林雨停皮的怪物見面,即便做足了心理準備,依舊不可避免感到緊張。
門後是寬敞明亮的房間,屬於她的私人物品在昨晚被收拾得差不多,呈現出冰冷空蕩,毫無生活氣息的狀態。
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站在病床前,聽到動靜迫不及待轉身。
他有著一張與林歸傘一模一樣的臉。
細長柳葉眉,溫潤而恬淡的杏眼,笑起來時會露出酒窩,乍一眼不驚艷,卻是讓人舒心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