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歸傘遲疑接過劇本,一翻開,只見那上面雪白一片,哪裡是什麼白紙黑字的劇本,只有白紙而已。
她:「……無字天書?」
極樂淡然自若拿回劇本,「沒有,就是一疊普通的紙,用來裝逼的道具而已嘛,內容都記在這裡了。」
他點了點自己的腦子。
林歸傘幽幽地說:「可我看不見,所以是要撬開你的頭蓋骨嗎?」
極樂嘿嘿尬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談起正事時表情還是嚴肅的,「還記得上一輪循環我如何將你喚醒的嗎?」
林歸傘抿了抿唇,「想忘也忘不掉吧。」
「你事先就曾多次暗示,為了證明你不是一個教唆犯,等謝言竹甦醒後與我當堂對質。」
「實則一字一句暗指你真正想要叫醒的人是我,藉由陶澤身上發生的一系列事,通過他的痛苦連鎖引發我的動搖。」
「在最恰當的時機,演員全數到場,達成某種意義上的當堂對質。」
極樂滿意點頭,「差不多吧,所以這一輪我打算復刻。」
林歸傘張了張口。
極樂就已先出聲道:「當然林雨停沉睡,關鍵條件湊不齊,我說的復刻是指原理上參考上一輪的敲山震虎。」
林歸傘:「怎麼做?」
極樂腳一蹬,在椅子上轉了個圈,笑出一口燦爛大白牙,「我要一次性拔除你和謝言竹,兩個人的病根。」
林歸傘怔了怔,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坐在病床上安靜等極樂的下文。
極樂也沒讓她失望,低聲說:「你的癥結是分不清幻想與現實,畢竟怪物論實在是個太過耍賴的世界觀,而你的潛意識想要相信這一點。」
「但拉斐爾狡猾就狡猾在,用謝言竹,乃至於你父母的幾條生命重量,奠定天平兩邊的輕重。」
「你的理智告訴自己,世界上沒有怪物,相信了就是在逃避罪責。」
「而謝言竹不同。」
極樂說得頭頭是道,「他患上的是ptsd,這種病的幾個典型表現,就是對創傷性事件產生麻木迴避的心理,嚴重的可能導致抑鬱傾向。」
「謝言竹的情況,怎麼說呢?」他摸了摸下巴,「將那場車禍甚至整個世界都視作一場夢,毫無代入感。」
「說是麻木心理也沒錯,但總感覺哪裡怪怪的,抑鬱自殺也是,感覺別人唯唯諾諾,他是對自己的手腕重拳出擊,割腕時有種堅定的信念感。」
林歸傘:「……說正事。」
「哦哦哦。」極樂發現自己一不小心跑偏了話題,趕忙拉回正軌,「總之,撞死一個小孩讓他連帶著懷疑起整個世界的真假。」
「啊這,同樣是一條生命,導致你和謝言竹產生截然不同的選擇。」
「你倆完全站在對立面上了,要不打一架?」
林歸傘一字一頓,「說正事!」
極樂委屈巴巴,滿頭雪白細軟的髮絲都耷拉下來,「我這不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嗎?」
「治療ptsd,通常採用類似脫敏法這類溫和的手段,讓患者面對創傷性事件不再應激,這將會是一個循序漸進的緩慢過程。」
「但我們沒有那個時間。」
極樂單手托著下巴,支在膝蓋上,「我打算對謝言竹來一記狠的。」
林歸傘欲言又止。
極樂擺了擺另一隻空閒的手,「別這樣看我,又不是什麼喪盡天良的手段,就是讓謝教授重溫車禍當天發生的事,逼他直面心理陰影。」
「我有一個問題。」林歸傘慢吞吞指出,「上哪兒找演員?」
極樂攤手,「醫院就有現成的。」
林歸傘:「?」
極樂噗嗤一笑,「你不會以為我要原原本本還原那場車禍吧?」
林歸傘乾咳,「那不然呢?」
極樂面無表情,將空白劇本捲成筒,不輕不重在林歸傘腦袋上敲了一下,「劇組窮,沒那個條件。」
「我真正想讓謝言竹重溫的,是上一輪循環中他那幾個人格。」
林歸傘皺眉,「這可是污染源導致的,你就不怕他被再次污染嗎?」
極樂不以為意,反而笑道:「那不剛好,能趁機找出我們錯失的污染源?」
林歸傘實在無法贊同,「風險太大。」
極樂看出她的不愉,解釋說:「對一場毀了自己人生的車禍產生ptsd,看似合理,但細究起來你不覺得牽強嗎?」
「誰家ptsd有勇氣調查事發細節,大多數連回憶都不敢。」
「所以我懷疑,謝言竹真正的創傷性事件不是那場車禍,而正是上一輪循環中被污染這事。」
「我們要讓他回憶起,曾經因污染而分裂出好幾個人格的事實。」
極樂補充,「當然他根本回憶不起來的,畢竟是上一輪循環的記憶,只是要引起他一個模糊的印象。」
林歸傘還是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