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江問鶴催命似的端著清苦的湯藥催著謝夭喝藥,褚裕門神似的站在旁邊,盯著謝夭,兩人一左一右,活像黑白無常。
謝夭笑道:「我是死了麼?我怎麼好像看見牛頭馬面了。」
兩人異口同聲道:「別廢話了,快點喝了。」
謝夭想起那藥就頭疼,想起自己壽命更頭疼,捏著鼻子把藥一口喝光,揮揮手趕討債鬼似的把兩人趕出了門,倒頭就用被子把自己裹緊了,只漏出上半張臉,就連鼻尖都埋在被子裡。
又是冷又是頭疼地,竟然迷迷糊糊地昏沉了下去。
李長安進屋就看見裹得跟粽子一樣的謝夭,就知道他又喝藥了。他走到床邊,盯著他微微抖著的睫毛看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冷?」
謝夭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看清來人,又很有安全感地閉上眼,含含糊糊道:「不冷。」
李長安伸了一隻手進去,剛一進去心裡就一驚。被子裡面跟冰窟一樣。雖說桃花谷氣候比別的地方溫暖,但這時候也是冬天,謝夭本身體溫就偏低,又喝了冰蠶,靠他的體溫壓根暖不熱。
人迷迷糊糊的時候都會被本能帶著走,謝夭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握住了李長安的溫熱的手腕。
兩人腕子上的平安扣碰撞到一起,發出清脆一聲響,又沉寂下去。
感受到手心裡那一點熱量,謝夭一直皺著的眉頭鬆開了一點,仍閉著眼睛,對李長安道:「你去睡吧。」
李長安試著轉動了一下腕子:「我真走了?」
謝夭沒再吭聲。
手上卻依然抓得死緊。
李長安嘆了一口氣,無奈道:「謝桃花,你抓著我不放,你讓我怎麼走?」
謝夭停了一會兒,才模模糊糊地回應,道:「……你說什麼?」
李長安蹲下來,蹲在床邊看他,認認真真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間彈指滅了屋裡的燈。
那天晚上,李長安被逼無奈地給人暖了床,謝夭渾身冰一樣,毫無知覺地往身邊唯一的熱源懷裡鑽。
李長安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無奈心道,自己一定是上輩子造孽才遇見這麼個人。這時卻聽見縮成一團的謝夭模模糊糊說了一句什麼,他側著耳朵去聽。
謝夭在喊他的名字,他在喊:「小長安。」
本著桃花谷不養閒人的原則,芳落偶爾會讓他們去照料後山的十畝桃花林。桃花林里的桃花永遠開著,微風也不停,那地方常年飄著花瓣。
雖然景色很美,但是這裡實在太偏了,除了樹還是樹,所以沒什麼人來。有的時候,偌大的桃花林里只有他們兩個。
謝夭坐在樹上,懶散地靠著樹幹,透過桃花的縫隙眯著眼睛去看天光。他之前總覺得桃花谷悶,總是想往外跑,現在看起來也不盡然。重回桃花谷這時時日,他覺得桃花谷還是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