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你說李發明?」
我想了一下,似乎就是這個名字。白鳳林驚慌中竟帶著幾分不屑:「我給麗雲的錢就是被他拿走了,他,他還想訛我。」
「他沒有找過麗雲嗎?」
「找了。」
「李香雲呢?」
「也找了。」
我想,麗雲要是聽到這句話,也許就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傻子了,她所認識的人,的確曾在她消失之後尋找過她,她並不是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可有可無,無人在意。
可他接下來說的話,讓我覺得,也許對麗雲來說,一直以為沒被找過才是最好的。
「李發明發覺我給麗雲的金鐲子是假的,來訛我,說要告訴麗雲真相,我就會失去兒子......那蠢貨,孩子是不是我的,難道我自己不知道?」
說到這裡,白鳳林自以為找到了機會:「你把麗雲叫來,我告訴她李發明的事,她一定會看在我幫忙的份上,饒我一命。我把錢都給你們,行嗎姑娘?」
我沒答應,一直追問李發明的李香雲的事,這才知道,當時李發明不僅沒訛到白鳳林,第二天還被白鳳林叫來的人把錢搶了,揍了一頓,攆回了縣城。至於李香雲,要說她受騙也好,要說她沒有真的對麗雲的非常上心也好,她接受了白鳳林給出的說法,再沒來找過麗雲。
晴晴,不知你是否還記得,麗雲與我們講起她和白鳳林之間的往事時,不止一次地說過,是因為她太貪心,所以才會成為他的獵物。就連我一開始也是這樣認為的,如果不是她想走捷徑,如果不是她沒有底線,就不會被白鳳林欺騙......可是晴晴,我其實無數次想到你在第一次見面時所說的那個,小球和斜坡、蒼蠅和玻璃的故事——儘管當時也能看出來,你說得不太熟練,應該是課上剛學,現學現用的?可是在那之後的兩年時間裡,我無數次想起你的話,想通之後,就明白這不是麗雲的錯了。
她是斜坡上的小球,是玻璃後的蒼蠅。
白鳳林就是千萬個製造斜坡的人之一,那些製造斜坡的人,把人人追求的好東西放在麗雲們的面前,然後在中間隔上一層麗雲們從未意識到其存在的玻璃,欣賞著她們一次次往玻璃上撞,吸食著她們為了突破玻璃、觸碰目標而付出的所有。
可是她們又有什麼能拿來付出呢?不就是只有自己這具軀體和有限的人生嗎?
晴晴,我已經明白了,當身體深受掣肘時,保持自由意志是痛苦的。自由意志是人世間最高等的東西,不是每個人都能恰恰好和平地擁有它。
麗雲最終找回了自由意志,可是她也承受著現實和意志相悖的痛苦......我又糊塗了,晴晴啊,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究竟是糊塗地快樂更好?還是清醒的痛苦更佳?
對不起,寫著寫著有些偏題了,我應該繼續和你說白鳳林的事。
原本父親是打算像處理周建東一樣處理他們,他準備好了油布和油鋸,準備好了厚厚的工業防水編織袋,準備好了鍬子,我們會把他們帶到乾涸的女兒河去,把他們和周建東一起,埋在河床里。
但是我突然改主意了,我永遠也無法讓白鳳林和趙二寶這樣的人意識到自己的低等和劣質,但是我可以讓他們一直保持恐懼。
我叫來父親,先當著白鳳林的面,把趙二寶倒吊起來,蒙住了他的腦袋。那時候趙二寶已經預感到死亡了,一直在痛哭,喊爹娘,我們沒有理會他,捂著他的嘴巴,在他的脖子上劃拉了一刀。
血很快就流了出來,順著他的頭,染紅了布袋,之後一滴滴,滴進地上的水盆里,發出很輕微的「嗒、嗒」聲。
趙二寶不斷抽搐,血流速度更快了,「滴答滴答滴答」,白鳳林看著,聽著,嚇得面如死灰,不斷地求我,哀求不成,他就改成了詛咒,他詛咒我的孩子,詛咒我的祖宗。
真可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誰,孩子?我怎麼可能把孩子帶到這樣的世界上來?所以我笑了,一邊笑一邊給他套袋子,他又哀求起來,我這輩子都沒聽過那麼多求人的話,可他的每一句哀求中,都透露著一個訊息,他覺得自己罪不至死。
我已經不在乎這些了,他覺得自己罪有應得也好,覺得自己冤枉也罷,這都不是我的事,我懶得去辨別。我要為自己做的、為麗雲做的、為你做的,都已經告一段落。
父親帶著我一起處理了我們的痕跡。我們早已經計劃好了,去南方,聽說南方一年四季都是溫暖的,我們都喜歡溫暖的地方。但是在前往南方之前,我先去了一趟月亮坨——這也算是我必須給你寫這封信的理由之一了。
第七十三章番外 給晴晴的信 (3)
真沒想到這封信會越寫越長,不過再怎麼長,也快要結束了,此刻父親正從車裡投來焦急的眼神催促我,所以我會抓緊寫完。 原本我們要從月亮坨直接往南邊走,是我執意要回來寫這封將於未來投遞的信。晴晴,如果是你做了我所做的事,看到了我所看到的東西,也會忍不住要寫信告訴我吧? 重返月亮坨的那一天下著小雨,天空灰濛濛的,我們車上的雨刮器陳舊變形了,三分之一的刷柄貼不緊車窗,就算來回刮無數遍,車窗上依舊留有一塊蒙蒙的水漬。父親自進了狗鴨子鎮境內就沒再說過一句話,而我一路盯著那塊水漬,看向朦朧的前方。 偶爾有一兩輛麵包車和三輪摩托超過我們,中途還險些和一輛逆行的125摩托車相撞,父親把車頭猛地扭到一邊,我們的右車輪被逼進了路旁的排水溝里。 駕駛摩托車的是一個中年人,他把車隨意地停在路中央,來查看我們的情況。父親不想與無關的人產生交集,便說沒關係,讓他快走。中年人在雨里愣了三秒,然後騎上摩托車,繼續占著對向車道風馳電掣而去。 還好只是輪子掉進去了,我們搬了一塊岩石,墊在在千斤頂下,把車身墊起來之後,父親打死方向猛踩油門,我們僥倖逃脫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件事給了父親什麼感受,他去收千斤頂的時候,我坐在車裡看到他仿佛在哭泣,不,說不上是哭泣,他只是紅著眼睛,臉上流下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我閉上了眼睛。 晴晴,也許我不該重返月亮坨,更不該帶著父親,但是你應該能理解我,即便相信麗雲已經把那個地方撕碎了,我也必須親眼確認,父親也是。 脫困之後,雨夜停了,空氣很清新,當然也很涼。儘管如此,父親還是打開了窗,冷風吹進車裡,把我們製造的二氧化碳於頃刻間席捲出去,我感到肺里積攢了很久的廢氣也被慢慢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新鮮的氧氣,這讓我的頭腦清醒了許多,很快在岔路口認出來通往月亮坨的村道。 那條路好像變窄了,道路兩邊的樹和草像得到了大赦,紛紛往路中間擴張,我們的車一路被它們噼里啪啦地抽打,以至於不得不緊閉車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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