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粗啞的聲音拉住了角木蛟的神識,它順從召喚,離開堆滿屍體的甲板,來到了樓七房中。
樓七的狀態比鄭禾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還要糟糕,整具身體都有一種可怖的龜裂,如果不是樓七自己用靈力維持身體的完整,他簡直就要變成一團團肉塊散落在地了。
「是道枯之毒,好孩子,去把阿禾給我帶過來!」
角木蛟沖了出去,撞開擁擠的人潮,席捲鄭禾轉瞬就到了樓七面前。
「娃啊……」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嘆了口氣,「你以前多乖啊,和只小羊一樣跪在我面前,說生是義父的人,死是義父的鬼,是不是?」
「今夜恐怕不能善了,娃啊,我能不能成龍,就看今夜了……」
幽幽的嘆氣輕柔地像一條蛆,「你乖乖的,把你的心給我,好不好?」
樓七和原主之前似乎有說過相關的話題,可當樓七下床,把手伸向自己的時候,原主卻突然暴起,一斧頭砍向了樓七!
樓七臉一沉,臉上的表情又怒又急,枯手鷹隼般撲向原主,「怎麼,你不願意!」
話音未落,一抹寒光已閃至身前!
那寒光直奔自己的氣海,雖不至於致命,可樓七已中道枯之毒,氣海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他下意識便側身避開這道寒光。
寒光擦身而過,在滿是污垢的道袍上劃出一道痕跡。
樓七冷笑,「我就知道你不是個乖的!」
「虧我把你當親生女兒養到現在。」
原主落在一旁,劇烈喘息,她拿起斧頭對準了樓七的臉,「親生女兒?」
「呵,你確實少個女兒,可你怎麼不問問,我要不要一個爹!」
原主緩步慢行,和樓七堅定盤旋對峙。
「我知我今夜必死,你,你們,都想我死。」
明月行至中天,從樓七窗口照耀進來,在兩個人之間投下一道陰影。
原主咽下喉嚨里的血腥氣,咧開嘴笑了起來,「但你想我把心乖乖給你,老不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她生在鄉野,攢了一堆罵人的粗話,這麼多年更是在角木蛟上熏得入了味兒,此時此刻都扔了出來,劈頭蓋臉砸向樓七,「不長腚的王八羔子,以為手裡漏點吃食給我,我就要做你的狗了!」
「你倒是想做我爹,可我鄭禾天生地養,缺錢不缺爹!」
她眼中滿是嗜血的色彩,「姑奶奶殺不了你,自然有人來收拾你!
她啐了一口,直接從眼眶裡拉出了圓圓的滾珠。
大蓬大蓬鮮血掉在地上。
「采我血肉,燃我身骨,撫我苦痛,聖火熊熊!」
她晃了晃腦袋,舔乾淨唇邊血漬。
一隻眼睛興奮地瞪著樓七,「憐我世人,烏雲遮目,飄零無助,聖火昭昭!」
樓七面色大變,看懂了原主的操作。
遭遇大恐怖,大痛苦,大悲痛的時候,人心易變,很容易就用自己的身體為燃料,點燃癲火。
原主不知從哪裡學來這些把戲,是要用最大的痛苦召來癲火,把自己燒得一乾二淨!
「後面的我不知道了,但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能殺了這老不死,掏了他的心,挖了他的肝,讓他不得好死,我的身體我的命,你都拿去!」
樓七的手已經伸進原主胸膛,抓住了那顆仍在跳動的心臟,原主拉住樓七的手,嘶聲長叫。
在這一瞬間她額頭暴凸,胸骨顫動,卡住了樓七的手掌。
樓七一巴掌拍在原主身上,感受著那顆心臟越來越強烈灼熱的鼓動,眼神痴迷,「滾開!這是我的!我的!」
原主剩下一隻眼球掛在黑洞洞的眼眶外,她咬著牙拼著最後一把力氣揮斧砍向樓七的脖頸。
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樓七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覺得脖頸一涼,下意識摸了一把,這斧頭竟然破開自己的防禦,在自己的皮膚上造出了一絲傷口,滲出一絲鮮血。
然後原主的手就軟軟垂了下來。
樓七小心翼翼把原主的心臟掏出來,轉身之前他多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剛剛好像看見她的眼眶裡閃過了一絲亮光。
是眼淚?還是火光?
樓七不在意,他的心神都被這顆健康強壯的心臟勾走了,連癲火都燒不起來,大概也不是什麼有用的東西,他轉頭,看見了老溫他們駭然的目光。
「看什麼!」
「把她丟海里去吧。」
他明知是老溫給他下了道枯之毒,可他現在竟然一副毫不在意,也不追究的模樣。
老溫和猴子戰戰兢兢走進來,抬起原主的屍體,丟進了海里。
雲匯雨集,角木蛟投下一股繩索,捆住了這具空心屍。
海水中,赤紅癲火自原主空洞的左眼眶噴薄而出,安靜地燃燒,任海水怎樣拍打都不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