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翠翠家的蔬菜就滋味絕佳,再加上翠翠和吳奶奶廚藝精湛,好的技術遇上良材,做出來的飯菜,那香的啊,吃完回去,便在夢鄉之中,亦會縈繞心頭,難以忘懷。
思及先前喝的黃瓜湯的味道,林鳳霞舌底生津,鋤頭掄得更起勁了,恨不得現在就到吃晚晌飯的時間。
不止她,所有人都更加賣力干起活來。
下午三點半,聾啞小學放學。福豆一回到吳家村,便去地里幫忙幹活。
聽吳滿福說,今天翠翠姐姐請他們吃飯,福豆眼仁兒亮得像黑葡萄,抿著嘴笑,鐮刀揮得唰唰響,驚起幾隻菜粉蝶。
他也更加賣力干起活來。
日暮西沉,李玉芬等人頻視手機,心焦如灼。已到晚炊時分,翠翠怎麼還沒打電話過來通知吃晚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電話還是沒打過來。李玉芬咂嘴,咋還沒喊他們吃飯哪。
就在這時,田埂上出現吳雪翠的身影。吳雪翠手提菜籃,裡頭裝著幾把菠菜。她招招手,「飯做好了,回去吃飯了!」
李玉芬他們早已急不可待,一聽到吳雪翠的聲音,立時停下手裡的活兒。吳雪翠拎著剛摘的菠菜,同他們一起歸家。
此時村莊裡,四處炊煙裊裊,田地里的村人紛紛歸家食飯。碰到吳雪翠一行人,村人低聲議論:「林鳳霞那兩口子也在翠翠家幹活了,唉,這樣的好事兒咋就輪不到咱頭上呢。」
「是啊。」村人唉聲嘆氣。他們也想去翠翠家幹活!在翠翠家幹活,工錢很厚,還能吃到她家賣地死貴死貴的,好吃得要死的菜,這待遇可太好了!
而且,這還是個長期的活計!若是能長期在她家幹活,冬日農閒時節,何須再背井離鄉覓短工?
其他人家請幫工干農活,一日百塊,不供飯者一百二十塊。翠翠家雖不供飯,卻備涼熱湯水,偶有飯食相待,竟出一百五的工錢。這般工價,與那外鄉零工價錢不相上下。
既能直接在村里掙錢,工錢又不比外頭零工少分毫,如此美差,村中誰人不眼紅?
林鳳霞往前走時,感覺到來自村人羨慕的目光,不禁嘴角上揚。她再次告訴自己,她得好好在翠翠家幹活。翠翠家的活計,斷不可失了,須得死死攥在手裡才是。
一行人未及入院,院裡頭飄出來的香氣,如若有了形質,劈頭蓋臉壓將過來。
「好香香!」水生牽著福豆的手,跳起來,「福豆哥哥,好香啊!」
等他說完,才反應過來福豆耳朵聽不見,他連忙比劃小胖手,「福豆哥哥,好香!」
福豆看懂他的唇語,他笑著點點頭,「嗯!好香的!」
「快進來呀。」吳雪翠招招手。
熱氣騰騰的花甲鮮蝦粉端至眼前,龍捲風一般的香氣,將所有人都卷得暈頭轉向。
花甲鮮蝦米線里,有花甲,有新蝦,有豆腐泡,泡菜絲,生菜,還放了菠菜。原本花甲鮮蝦粉就極香,再添上吳雪翠種的蔥花蒜末,生菜菠菜,香上加香,能把人的魂兒都勾走。
桌子中間放了個烤鍋,專用來烤魷魚。烤鍋旁邊放著蒜蓉生菜,涼拌茄子,還有泡蘿蔔。
吳奶奶端出辣椒醬,「要吃辣的就自己加點辣。」
渝州人都嗜辣,所以李玉芬他們都說要加辣。
原本的花甲鮮蝦湯是濃白的,加了一勺辣椒醬,整個湯變得紅油油,像是在湯里開出了一朵赤牡丹。
辣氣入味,花甲鮮蝦湯的香氣更加刺激人味蕾。眾人急不可耐,舉箸取食。
米粉用的是紅苕粉,晶瑩彈牙,順滑入味。
q彈的米粉嗦入口中,裹挾著鮮軟的花甲肉。剛品嘗到花甲的鮮軟時,捲成月牙紅的蝦肉彈了下牙齒,脆甜的纖維接踵而來,海鮮的醇厚裹著海潮氣息,漫過味蕾。
這股子海潮氣息,原有的咸腥被蔥姜蒜完全稀釋消融,唯剩濃郁到化不開的鮮味。
當味蕾接受海鮮的鮮氣衝擊時,藏在湯底的生菜菠菜突然咬住牙齒。甘甜清冽的菜汁,瓊漿玉露般,溢過唇齒,滑下喉嚨,舒心舒胃。
辣意是踩著菜汁的甘甜清冽上來的,先是辣椒油在唇上染出胭脂紅,繼而椒麻自喉涌耳,激得人忍不住再夾起碗裡的青菜,好讓這青菜的清新壓一壓這麻辣滋味。
海鮮的鮮美,紅薯粉、生菜菠菜等等食材的清新,組成了海陸交匯的鮮與清。此般鮮清順著食道滑落,遍及全身。漸漸地,整個身心都被氤氳得通體舒泰,快哉,爽哉!
林鳳霞他們埋頭苦吃,箸落如雨,啜聲不絕。
吳雪翠喝了口湯,把魷魚放進烤鍋里烤。
滋滋滋!魷魚爆出星子似的油花兒,油珠在雪白肉身上噼啪迸裂,魷魚須一點一點蜷縮。肉上的海腥氣被熱油一燙,化作勾魂的香。一絲一縷在蒜香中瀰漫開。
吳雪翠握著刷子往魷魚身上抹醬汁,醬汁裹著辣椒籽。辣椒籽在燙烤下,與蒜蓉一同交織出又辛又辣的誘人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