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從褡褳角落裡尋出一小把泥豆,掘開凍土,興沖沖地埋下了,說:「你等著罷,冰壁鑿開後,歸墟也便不寒了。土裡都能生出花兒來呢。」
方驚愚卻忐忑,白環衛與碧寶衛一去不返,白帝也愁雲滿面,天地陡然變得空闊,他們如若被遺棄在偌大的歸墟里。
兩人走過一面面冰壁,只見無數屍骨橫積於牆根,又有無數士卒在鑿冰時便被凍斃成冰雕,纖毫畢現。楚狂神色黯然,他在天符衛的記憶里曾見過身影,自此他們再非傳說,而是曾經的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二人合掌叩拜了凍斃的士卒,默哀許久。方驚愚垂眸道:
「憫聖哥,咱們也會如他們一般,未尋得出路,便被永世閉鎖在歸墟麼?」
「不會的。」
「大話誰都吹得起,可此事畢竟如逆水行舟。白帝與天符衛歷經多世,都未能做成。咱們是他們的後生,真能做成他們未竟之業麼?」
楚狂沒好氣道:「方驚愚,你又是怎了?先前還成竹在胸的模樣,現下倒給咱倆潑冷水來了!我說能做成便是能做成。」
方驚愚埋下頭,他自然想似楚狂一般口出狂言,然而隨著時光推移,他反倒更心中惶惶。他們如被困於這雪窖冰天的囚籠中,永世等不到白環衛的回音。
正當他猶疑之時,他忽覺手背一溫,是楚狂將掌心搭了上來。
「他們會來的。」楚狂與他四目相望,目光明亮地道,「信我。」
方驚愚將他的整個影子看進眼裡,這時天際如燒紅的鐵,黯色里顯出淡淡紅光。楚狂的身影也似嵌在其中一般,剛毅而堅定,仿佛亘古不會移轉。
於是方驚愚輕笑一聲,伸出另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掌:「哥說的話,小弟自然會信。」
此時的白帝城中,蒼老的白帝垂首坐於王座上,凝思默想。
他想起近百年前,那時的他尚是意氣昂揚的少年天子,高居此位,對仙山衛們發號施令,而今卻煢煢孑立,身畔空無一人。
白帝長嘆,嘆息聲很快被颯颯風聲淹沒。蓬萊曾變作水患連天的瀛洲、紛擾動盪的岱輿,最後是毫無生機的歸墟。白環衛和碧寶衛離去此地日久,再無音訊,他將重蹈覆轍,無人再對他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