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煜看見放在自己面前那道豉汁胡椒蒸蹄筋、鮮雞椰子湯和蔥絲小餅,知道是孟雲芍特意為自己準備的,都是他素日愛吃的。
孟雲芍又動手給眾人盛粥,侯爺喜食五黑粥,侯夫人喜食山藥糯米豆漿粥,賀清嫻喜食豬肝鮮菜粥,賀知煜喜食熬得粘稠的小米粥,她都一一盛了。
賀清嫻喝了一口豬肝鮮菜粥,笑道:「嫂子,自從你接管了中饋,我是第一個服的,連我的豬肝粥都再沒出現過腥氣了。」
她這話說的天真誠懇,孟雲芍卻心裡一緊,她之前是婆母在掌家,小姑子這麼說,是犯了忌諱了,豈不是暗諷婆母掌管得不如她好?
孟雲芍趕緊道:「都是一樣的東西,許是這兩回到了冬天,豬肝保存容易些。」
賀清嫻卻無知無覺,繼續胡說道:「你若是我的親姐姐就好了,那我從小就要賴著你,什麼都被照顧得好好的。」
這話孟雲芍更是不敢接了,她若是姐姐,那賀知煜成什麼了,雖誰都知道只是清嫻無心之語,但侯夫人最講規矩,這話她聽了怕是要惱。她訕訕地笑了笑,沒有答話。
賀知煜淡淡地說:「清嫻,莫要胡說了,用飯吧。」
賀清嫻卻是個不安分的性子,咬了一口芸豆排骨包子,認真說道:「哥,雖然你是我的哥,我說的卻也是真話。你不知道,前幾日母親讓我跟著嫂子學掌家,我可知道嫂子厲害了,家裡事管得井井有條不算什麼,我真想跟她學做生意的本事……」
侯夫人聽聞賀清嫻竟公然說自己要學經商之事,怒喝道:「六姐兒!」
孟雲芍亦嚇得一哆嗦,悄然放下了筷子。
侯爺一直沒說話,此時面色陰沉,道:「這就是你在家用心教的好女兒?」
侯夫人和賀清嫻被侯爺的話嚇住了,都不敢言語。
侯爺冷哼一聲,扔了筷子,徑直走了。
這一頓早飯,誰也沒吃好。
侯夫人罰賀清嫻去祠堂跪著思過,賀知煜先走了,孟雲芍留下來收拾了殘局。可憐提前根據各人的口味定好了菜飯單子,提前差人採辦了上好的食材,又教了上菜丫鬟哪些菜放哪裡,卻沒吃幾口都被撤下了。
收拾完畢,她見侯夫人在裡屋一個人呆坐著,手撐著額頭,一副發愁的樣子,上前安穩道:「婆母,侯爺許是剛剛歸家,有些未休息好,你別往心裡去。」
侯夫人嘆了口氣,道:「雲芍,你不經常見他,你不知道,他一直是這麼個性子。」
孟雲芍靜靜地未說話。
侯夫人又道:「人人都道我要求嚴苛,卻不知道,我不過是按著侯爺的意思辦罷了。我若不如此做派讓侯爺信服,得他青眼,當年,他和沈氏交好,在我親姐姐前便生了長子,只怕知煜、清娩都是無人問津的孩子,知煜更得不了世子之
位,清嫻怕是都不會有。」
孟雲芍有心安慰幾句,卻不知從何開口。她和侯爺相見甚少,只感覺見過的幾次都是威嚴有加,但因侯府一直規矩嚴謹,也未見他發過脾氣。沒想到今日,自己親生的女兒才說上幾句,他便氣性如此。
相比之下,賀知煜的冷淡都不算什麼了。
她亦想起在孟家,養父孟東齊雖對她不聞不問,但對親生的嫡姐孟雲姝十分好,視若掌上明珠,任她撒嬌撒潑,她常常暗自羨慕。
侯夫人卻自收了傷感情緒,道:「算了,跟你說這個做什麼。只是今日清嫻無心之言,恐連累你了。怕是他會連你一起挑剔了。回頭,我還是會想些辦法幫你彌補下。」
孟雲芍心裡覺得侯夫人有些誇大,管理家中的田產鋪子本就是她的職責之一,難道侯爺還會因做得好怪罪她嗎?不過她嘴上亦沒有說,道:「謝謝婆母,是我做事不周了。」
侯夫人擺擺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孟雲芍道:「那兒媳先退下了。」
侯夫人想了想,又道:「雲芍,雖則你娘家於你不好,可多少算個倚仗。我們女子立世,能依賴之所甚少。我瞧著你平時便是合著規矩能歸家探望的時候也走動的不多,這次借著知煜回京受賞的機會,你也歸家看看,我們的禮數需得做到。」
孟雲芍聽聞有些頭大。
她對孟家讓她替嫁之事並未耿耿於懷,她天生是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對誰都能理解三分。
孟雲芍的養母常氏,雖在兒女事上能鑽營,但她當年頂著孟父的壓力,僅憑著和孟雲芍親生母親少女時的一段交情,便在孟雲芍八歲時立誓收養她把她養大,也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到的。
只是經驗累月,情懷漸淡,可孟雲芍樣貌才情處處出挑,家中資源又少,親生的孟雲姝卻平平,才漸漸惹的常氏不快,對孟雲芍多有怠慢。
好在孟雲姝苦練琴藝博了好名聲,又攀上了好親事,本是前程大好,光明燦爛。誰知賀知煜新婚夜過後便要下獄,孟雲芍平心而論,怕是任哪個母親都有些接受不了,偏孟父攔著不讓退婚,幾廂陰差陽錯,常氏才錯了主意,以養育之情逼迫孟雲芍替嫁。
孟雲芍有些心冷,但也沒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