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雲芍卻道:「不,你就穿著這身衣服去。」
孟雲姝咬了咬下唇,道:「你就是非要羞辱我嗎?」
孟雲芍道:「做妾,是一輩子的名聲。不過穿著你最想穿的粉紅嫁衣去買盒胭脂,左右走不過幾百步的事情,你都覺得丟臉。那日後,這一生坐實的身份可怎麼了得?難道是想等著到了侯府,再奪我的位置嗎?」
孟父一臉深深的失望,恨鐵不成鋼地對孟雲姝道:「也是平時驕縱你太過了。你便嘗嘗自甘墮落的滋味罷。」
孟雲姝咬牙切齒道:「好,我買得的。」說完,便衝出了家門。常氏也急忙跟著她出了門。
走到街上,孟雲姝的裝扮顏色實在過於鮮亮,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路途雖不遠,可孟家在這裡住了多年,周圍的街坊鄰居都認識。沒走兩步便碰見了隔壁同出來採辦的大理寺少卿家的李夫人。
李夫人看到這一對母女有些驚奇,她是個實誠人,道:「雲姝,青天白日的,這是怎麼了?你母親怎許你這麼穿!這都是妾室才會穿的衣服,咱們官宦人家可丟不起這個人,趕緊回家換了吧!」
李夫人旁邊的女使喚做翠橋的,悄悄拉了拉李夫人的衣服。李夫人扭過頭去,見翠橋給她使了個臉色,示意別管。
李夫人瞬間懂了,沒想到孟家文官清流,竟已墮落到要讓嫡長女給人做妾的份上,頓時一臉鄙夷,急忙尋了個藉口遠離
了兩人,生怕掉了自己的身份。
路邊已有人開始交頭私語,說是私語,其實巴不得孟雲姝母女聽見。
「哎呦,這孟雲姝穿成這樣,是真要做妾了?可還沒聽說進誰家的門啊。」
「不就是永安侯府嗎?折騰許久了。世子爺瞧不上她,一直巴巴上趕子呢,可真是自掉身價。」
「不會吧?孟東齊當年也是真才實學的進士出身,竟縱女如此嗎?斯文掃地斯文掃地!」
「你懂什麼,人家可是能算計經營的。當年好不容易攀了高枝,結果算盤沒打好,送了養女過去。這不過了三年,又開始賣女兒的前程了嗎?」
「也說不定啊,就是孟家嫡女好這口!當妾多好,每天穿粉著艷,風流快活,就是整些勾欄樣式也無人責怪,比當正妻啊,有滋味!」
幾個人聊笑著,走遠了。
孟雲姝自小清高,但嬌養閨中,一直天真少思。
雖為了嫁給賀知煜想到了做妾,卻只想到了要在孟雲芍面前做低伏小這一層,萬沒想到會被人人恥笑,甚至連累父親一同被罵。
且孟東齊本人並無妾室,她雖知道妾室低人一等,但實際並沒見過妾室真實的待遇。
孟雲姝下了狠心,捂上了臉,飛奔著去到白記水粉鋪里隨意拿了盒胭脂,顧不得之前相熟的白家大公子的一臉疑惑鄙夷,話也沒說一句,便匆匆跑了回來。
她跑得氣喘吁吁,常氏跟她不上也奔跑起來,兩個人進了門,卻都是汗水淋漓。孟雲姝畫的濃妝有些化了,臉上顏色有些交混,現出些狼狽之色。
孟雲姝惡狠狠地拿出胭脂,攤手遞給孟雲芍,道:「你要的胭脂!現在可以了吧!」
孟雲芍微微一笑,接過打開看了看,卻道:「你難道看不出,這顏色實不穩重,與我正室的身份不相稱。你重新買過吧。」
孟雲姝怒道:「孟雲芍!你是存心和我過不去!」
孟東齊卻道:「為人妾室,若連這點子氣都受不得,只怕要被主人家發賣了!」孟東齊便是妾室所生,箇中苦處,他了解得透徹。因不願重複悲劇,才沒有納妾,又怎麼能讓親生的嫡女受這份苦?
孟雲芍平靜道:「父親說的對,妾,便是奴婢。我不過讓你重新買個胭脂,你便如此不滿。我還沒讓你為我洗腳捶腿,更衣伺候呢。若是伺候的不滿意,我也可以不讓世子見你。姐姐真能做到?」
孟雲姝沒想到孟雲芍竟這樣說。
她幻想中做妾的生活,是雖位比正室低,卻情比正室真。
少了一樁打理家業的煩心事,每日只和賀知煜兩個人花前月下吟詩彈琴,孟雲芍有名份又如何,不過是個勞碌命,憑她的才情才能同他說得上話,該是能讓他寵妾滅妻,兩廂情深的。
孟雲姝心氣高,聽了孟雲芍的話,只當是她故意羞辱,卻不知世間妾室,大抵如此。話本子裡尊寵勝過正室的故事,不過多是痴人說夢罷了。
她氣不過,從身旁桌上拿起茶壺,就要朝孟雲芍砸去。說時遲那時快,孟雲芍早想到她會惱羞成怒,快移了兩步躲了。
與此同時,伴著一聲「住手!」,一道劍影劈了過來,生生把那茶壺劈成了兩半。
來的人卻是賀知煜。
眾人看得心驚,都不敢言語。那劍若偏上幾分,非直接落到孟雲姝身上不可。